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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九章 国王(一)(2 / 2)

尽管这名囚犯极其特殊。结社对付特殊的叛徒时,给予的不是躯体上的惩罚,而是精神折磨,看上去没那么残酷。照实说,希塔里安不享受这个过程,却也不反感。当然,这些话她永远不会告诉塞尔苏斯和莉亚娜女士。

希塔里安收回思绪,拆信来读。结果只一眼,内容就让她心脏狂跳。“这封信哪来的?”

“在妙手团夜莺身上搜来的。渔夫派人去偷矩梯,那人还知道如何操纵阵纹。不过嘛,我瞧他们自有打算,若非我们及时赶到,他们就要跑掉了。”

跑到拜恩城外?可悲的选择。死亡只会提早降临。“这渔夫真是个傻瓜。”希塔里安勉强说道,“依我看,真正的夜莺听到的消息,都比他搜集来的情报准确。”

“他太业余了。”塞尔苏斯同意,“我抓到他手下的两个小鬼,还是亲信,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们竟打算借助矩梯逃到拜恩外去!真是多此一举,想死的话,找棵树就能办到啦。”

这话一点儿没错。别看城内乱象纷呈,气氛压抑,但毕竟是无名者能光明正大生存生活的安全区域,现如今离开拜恩,等待他们的只可能是猎手的火刑架。希塔里安摩挲着信纸:“不论如何,他们背叛了渔夫,还刚巧被你逮个正着。”

“被渔夫逮到,可不是送命那么简单。”守夜人队长漠不关心地说,“夜莺就该有夜莺的模样,结果这家伙非要他们把他当父亲。这下好了,一帮半大孩子,整日偷鸡摸狗,窃取机密,青铜齿轮教给他们的东西全给扔了个干净。”

参与叛乱,这些妙手团夜莺不论知道多少,都已是死罪。但提起他们,却让希塔里安有种罪恶感。如果没有莉亚娜女士,我和露丝又会怎样呢?拜恩的生活也没那么光鲜。也许我该感谢『忏悔录』。

但比起妙手团的去从,信纸上透露的信息更能牵扯她的思绪。若这上面说的是真的……

『……鄙人愿奉还贵方之英杰,诚表我等之心意。眼下雾星陨落,天下澄明,我等困于生身世代,心向秩序,所求亦不过方寸喘息之地,未敢祸乱诸神之净土。此协议呈为圣人亲鉴,誓以古老诸神之见证,契约既成,不日我等将亲送贵客启程……』

不。希塔里安否认。拜恩根本没有什么“英杰”“贵客”,赛若玛早已成为地狱中人,就像被猎手俘虏的无名者,唯一的归宿是死亡,不然我该去审问他才是。他一定是死了。领主大人杀了他,为他无耻的背叛同族的行径。

这意味着妙手团的消息过了时。说到底,除了搭建矩梯,渔夫没其他能耐。想必他是打探到了错误的消息,把维维奇等家族拖入深渊。领主无疑乐意见此。说不准就是黑骑士主动将消息散播出去……

然而在心底里,希塔里安不敢相信会如此顺利。只有渔夫的情报,贝卢果会不会上当?还有布伦肯,商会,他们会因为没有确凿证据的风闻参与争夺矩梯吗?

答桉是明摆着的。

诸神保佑,她心想,没人是傻瓜,尤其是有钱的人。我了解这帮家伙,他们一定找到了什么。而且事关矩梯,意味着它是一条退路。眼下猎魔运动正盛,拜恩人又能逃去哪儿呢。这些贵族究竟找到了……

一个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领主大人在哪儿?”希塔里安问。

“问我?这我怎么……”忽然脚下传来剧震。希塔里安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守夜人队长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让她站稳。他似乎要说什么,但与震动同时传来的还有爆炸般的声响。她吓得尖叫出来。

塞尔苏斯没有喊叫。他把她拉倒,以身体掩护。无数器物跌落粉碎,桌椅和家具朝窗户滑去,最终七扭八歪地停在地毯边缘。巨响过后的几秒钟,希塔里安的耳朵仍充斥着嗡嗡的杂音。

“怎么回事!”她竭力喘息,“总部发生了……”

“不是总部。”守夜人队长撑起身,顺手将希塔里安拽起来。“是后面。”

她尚未想到总部后面意味着什么,就在这时,忽然房门大开,无数披斗篷的人手持利剑闯进门,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希塔里安只觉从头凉到脚。

塞尔苏斯手按剑柄,却因希塔里安在身后而不敢擅动,他怒视着他们:“帕提欧!你想干什么?”

“这是为了拜恩,长官。”最近的人回答。他正是先前保卫守夜人总部的指挥官,此刻身上还带着血迹。“我会解释清楚的,二位,现在请相信我。”他转向希塔里安:“林戈特小姐?请你和我到王宫去,一切会见分晓。”

“你疯了!”守夜人领队吼道。即便在此刻,也没人相信竟然有人敢对希塔里安出手。“她是领主的记录官。”

“正因如此,有些事需要她的笔来记录。”帕提欧一挥手。“请随我来,小姐。我们绝不会伤害你。”

希塔里安仿佛踩在云端,只觉所见所闻都不真实。帕提欧与布伦肯家族早有联系,但她以为塞尔苏斯已经控制了局面。还有先前保护建筑的神官……说到底,自渡鸦参谋团攻打总部开始,一切便已乱了套。

我必须保持冷静。“安利尼大人。”她轻声说,“你在吗?”

房间里没人回应,但希塔里安余光瞥见地板的花纹扭曲起来,细小的绒毛形成一行露西亚神文:『去吧』。

某人回应了她。诸神在上啊。希塔里安的眼睛闭上又睁开,直到确认花纹真的出现了变化,而非是种幻觉。微光领主安利尼,他果然在总部,还正看着帕提欧胁迫上司。

局势扑朔迷离,但微光领主就在总部镇守。她告诉自己,再坏的结果也坏不到哪儿去。这里边一定有我没弄明白的事。

“别动手。”她对塞尔苏斯说,“我很快回来。”

“王宫发生了什么?”

“没人知道。”帕提欧替她回应,“为了拜恩的未来,我们必须知晓真相。请稍等片刻,长官,林戈特小姐,我向你们发誓,我绝对无意冒犯。”

“你对我解释可没用。”守夜人队长不假辞色。

“等结束后,若领主大人要我的命,我也心甘情愿。”帕提欧信誓旦旦地说,“请诸位相信我。”

若他这话是欺骗,希塔里安也无计可施。她见到塞尔苏斯时,局势便已脱离了守夜人的掌控。贵族声东击西,先攻打总部,再暴露矩梯,牢牢抓住了守夜人的注意力,黑骑士派人到维维奇庄园去收拾局面时,这帮人终于暴露了真正的目标:王宫。

但她还是小看了事态。当他们赶到王宫时,圣门前已聚集了上百人。这些人有许多熟面孔,来自布伦肯和维维奇,来自教堂和侦测站,来自守夜人和佣兵团,甚至来自青铜齿轮,那抚养孤儿的救助机构。不仅是贵族!各行各业说得上话的人,如今都在圣门前集合。

他们几乎能代表大半个拜恩,希塔里安在心里shen • yin。诸神救我。

“林戈特小姐。”萨斯贝·布伦肯率先开口问候。他身高背阔,样貌威严,领子前系着天鹅绒披肩,胸口饰以沉重的蓝金三角纹章。他骑马走在一群气宇轩昂的绅士队伍最前,一名旗手紧随其后,布伦肯家族的徽记在半空飘扬。

“布伦肯爵士。”她勉强回以问候。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说错了称呼。这家伙只是自封的贵族,我没必要称之为“爵士”。真是活见鬼,泽佩的气场根本无法与此人相较,更别提他背后的贵族们了。

“我收到了你的邀请,但事务繁忙,只得让我儿子代替我赴约,真是万分遗憾。”他看起来不怎么遗憾。“泽佩是个年轻人,为人高傲自大,狂悖无礼,统统源自于我的疏于管教。本人为此深表歉意。若他的言辞多有失礼,还望你能宽宏见谅。”

“这不要紧。”希塔里安不是来讨论贵族少爷的态度问题的。比起当前状况,任何事都可以往后放。“大家聚在这里,有何贵干?”她直奔主题。

“我们请求觐见国王陛下。”一人回答。“拜恩正值危急存亡之刻,陛下的决策是我等的一线希望。”他大声说。

“还有迁城到加瓦什的事。”不知是谁补充。

“封城只是权宜之计,城内走私生意太旺,堵不如疏。”有人提出。

“守夜人非法扣留嫌疑人!桉件审理甄别……”

“失业人员大幅增长……”

“入城难民流窜……”

“物价指数……”

人们同时开口,你一言我一语,声音汇成急流。希塔里安如一只小舟,被声浪裹挟漂荡。声浪冲垮了她的思维,言语交织、拼接,最后统统汇聚成不同口音的“国王陛下”。国王,他们要见国王。

“你出了许多汗,林戈特小姐。”

布伦肯的话唤回了神智。她捏紧拳头。“噢,我……我听不太清。大家是想要觐见国王陛下?”

“就是这样。”某人高呼,“国王陛下!”

希塔里安试图含湖过去:“我能理解,然而圣门的传说……”

“传言无人证实。”萨斯贝开口,“如今情况不同以往:拜恩封锁已久,猎魔运动如悬刀在颈,结社内忧外患,民心沸腾。了解这些事后,想必陛下也会谅解我们急迫的心情。”

他一发话,人们便逐渐安静下来,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希塔里安。这些人是一伙儿的,她愤怒地想。然而,一种怪异的氛围笼罩在圣门周边。希塔里安打个冷战,敷衍的话卡在喉咙里。

“说到底,踏入圣门之人会失踪,已被你我证实为谣言了。”圣门前聚集了太多人,推搡之中,早有人踏过了门槛。萨斯贝一夹马腹,坐骑迈进了王宫的领域。

他冲希塔里安一点头。“请进吧,小姐,距离正殿还有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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