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行。石碑属于希瑟,不属于奥托。想知道秘密,你得咨询克洛伊的占星师。这是梦想之家的效果,我稍微借助了石碑的特性。”
“借助特性?”
“这里是梦想之家,安川,你的想象凭空就能变成现实。想象石碑能给出就职者的名字有什么困难?它本来就记录着生命的存在痕迹。神秘行走也会留下痕迹,在罗盘高地,在赞格威尔。当你穿越一处神秘之地,你的足迹就会被保存下来。凡人看不见它,但对诺克斯而言,那是你的秩序火种与混乱神秘接触的重要瞬间,世界会帮你记的一清二楚。梦想之家也一样,只是我们一般瞧不见。”
重心似乎从圣瓦罗兰石碑移到了梦想之家。“想象凭空变成现实,这意味着我们在这里无所不能。”尽管风行者这么说,不代表他全然认可这种说法。事实上,他觉得根本不可能。
“我依然需要借助石碑。”精灵女士回答了他,“梦是没有限制的,但观测者需要锚点。”
“锚点?”
“先民认为,梦是心灵的海洋。当我们远离港湾——即自我诞生的梦境——意识就会随波逐流。一旦太过深入,迷失便无可避免。锚点固定意识,是每个灵魂趋于回归的本能。”
安川从未深入了解过梦境,神秘很少有逻辑可寻,是最困难的技艺。他连自己的职业知识都还没消化,更别提其他了。说到底,冒险者用不着在神秘学上有多少建树,他们是高级雇佣兵和护卫队,是自由骑手和游荡的恶魔猎人,是土匪、夜莺、黑帮打手和贵族私兵。他们是战场和街巷里的消耗品。魔法属于超凡,但不是所有魔法都有用处。要是在战场遇见敌人,安川宁愿自己的箭筒里多一支好箭。不过,如果梦境都能像梅布尔的魔法一样,那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我们可以脱离自己的梦境吗?”他饶有兴趣地问。
“几乎不能。这是神秘的范畴。”精灵女士随手一划,空气扭曲起来。“人们对梦境的定义也不同。也许在你看来,梦想之家的存在形式近似于『真实投影』,是降临在大陆的虚幻影子。然而在我这样的织梦师看来,虚幻与真实是没有明确界限的,我们区分现实的标准是物质与精神。幻影是物质吗?”
安川考虑了片刻。“不是。”
“不,在织梦师眼里,幻影就是物质。光与影,火与冰,凡人的常识中,物质是能够被感知到的实物。他们不了解魔力。”
“我能看到幻影。”他说,“但摸不到它。”
“你也摸不到光和影。火焰是热量的现象,是燃烧的状态,你既能看也能感觉。然而,在文明刚刚萌芽的时候,火就是一种神秘。”梅布尔往裂隙边缘走了一步,站在空中。在她面前,密不透风的浓绿叶片遮蔽了石碑,安川只能感到周围空气中沉重的水分。“元素中,与之相对的水则是无可置疑的物质。它的形态千变万化,相关的现象更是数不胜数。你认为物质与精神的区别是什么,安川?”
这次他考虑的时间超过半分钟,仍不能给出确切答复。“我想,是对现实的干涉。”
“你能凭意念操纵光影吗?”
“意志?不是火种?”没有火种,冒险者也是凡人。“我办不到。除非借助工具。”
花园的主人落到藤蔓间,空气中的水分似乎更大了,教人呼吸困难。“火种就是工具,安川。意志升华为火种,火种操控魔力,魔力引动神秘。这是意志干涉现实的体现吗?”
他明白了:“物质与精神的区别是干涉过程。”
“没错。”精灵女士赞同,“什么是梦?意识直接造就梦境。除此之外,思想、情绪、感受,都由我们的意识亲自掌控,不假他手。织梦师是能与思维直接交流的神秘生物,梦想之家是不存在于现实中的神秘之地。你正在做梦,安川,我们正在做同一个梦。使我们的意识脱离现实和自我,进入这个不存在的圣瓦罗兰的力量,就是神秘。”
“梦想之家不在索德里亚,它在位于索德里亚上空的梦境海洋里。”
我在梦里?安川伸出手掌,观察上面的纹理。突然之间,他的掌心变得模糊起来,就像先前布鲁姆诺特路边的那颗浆果。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分崩离析。
“别急着回去。”梅布尔头也不回地命令。他的身体稳定下来。“我就知道会这样。清醒梦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你得对抗灵魂回归的本能。况且,这里是神秘之地,你不沿着锚点离开,很可能会迷失自我。”
他现在就足够迷茫了。“锚点在哪儿?”
“保持冷静,安川。一次失败不代表全部,只要还在这个梦里你就有机会。”梅布尔说,“你不需要锚点,因为开启梦境的是我。”
“它在哪儿?”
精灵女士叹了口气。“就在你眼前。”她把手指探进树丛,敲了敲圣瓦罗兰石碑。“你还有机会,明白吗?除非你自己放弃。我们都知道你放弃的下场,安川。”
放弃的下场,风行者心想,不如说是鲁莽的下场。猫之丘保卫战像个噩梦追随了他十几年,在他以为自己得以摆脱时,索维罗接替过去成为了梦魇。这是罪有应得,他早就知道。
“继续吧,玛格德琳阁下。”安川说,“让我继续了解这个梦。没准真会有机会呢。”
“梦想之家有无尽的可能,只要你的想象力丰富。”梅布尔扯下藤蔓,尖刺和倒钩没能在她手臂上留下一丁点的刮痕。“只要你想。我们说说名字的事吧,这就是你接下来的目标。我们再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