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国岩胜曾回来过计都。
最近一次,他和白发少女的距离不超过十里。
那时他已经觉醒了斑纹,拥有和缘一一样的、名为通透世界的能力,能够看清万事万物,将一切尽收入眼底。
为了追寻一只恶鬼,他来到计都城附近的一处村落。
当天夜晚,他就使用能力斩下了恶鬼的头颅。
在金色月轮的煌煌光辉之下,曾经无可战胜之物,如今却是那般脆弱不堪。
凝望手中还在滴血的日轮刀,继国岩胜反手一震——
恶鬼的鲜血在空中化为蒸腾的黑灰,消散于光明来临之前。
如今没有太阳,他也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战胜一切。
黑发青年收刀入鞘,望着即将明亮的东方陷入沉思,身上紫黑色毘沙门龟甲纹的羽织、在风中猎猎作响,在阴影的背面,钟花草的纹样若隐若现于清晨的朝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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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觉醒斑纹过后,他的面前似乎再难有敌手。
呼吸法使得继国岩胜的剑技迈向新的高度,斑纹的加成更使得他能够短暂触摸到神的领域,只要这样不断磨练自身,只要不断这样进步下去。
继国岩胜有信心,迟早有一天,他能够达到缘一的水平,并超越他、战胜他。
将鎹鸦放出、把消息传回鬼杀队的黑发青年并没有选择立即回程,而是看向身边的黑坛子。
他此行还有一个目的,是将队友的尸体带回故乡安葬。
那是一位同他一样开启了斑纹的剑士,今年已有二十有七。
与恶鬼搏杀的途中,他在濒临死亡、生死存亡之际,突破了自己的极限,获得了通透世界的能力。
出现在脸上的斑纹帮助他反败为胜,成功斩杀了恶鬼。
然而……在目前已知的开启斑纹的剑士群体中,二十五岁以上的斑纹剑士几乎是不存在的——使用这份力量将会透支生命,往往不到二十五岁,斑纹剑士便会死去。
这位二十七岁的青年也没能够逃过这个定律,在斩杀掉恶鬼的第二天,就力竭而亡了。
继国岩胜奉命斩鬼的同时,还需要将他的尸骨带回他的故乡——计都。
在他沉思之际,身侧传来了风声,似乎有一道身着赭红外衣的高大身影走近而来,安静地站到了他的身侧。
一缕棕黑色、末端染为赤红的卷发被吹进继国岩胜的视野边缘。
太阳升起来了,晨光渐渐覆盖阴影,世间所有暗面仿佛都在这光芒下无处遁逃,因此继国岩胜也感觉到一丝刺眼地、微微眯起了狭长的双眸。
来者并非其他,这次被选中跟他一起同行的队友……
是继国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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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很久一段时间未曾见过缘一了。
除了不想见,再就是鬼杀队的生活分散多于相聚。
因此,在学会呼吸法后,继国岩胜就没再接触过他。
下葬过那位剑士的尸骨,兄弟俩并肩走在计都城的街道上。
低矮的平房连成一片,两面相对,便成了热闹的“商业街”。
在这后世来看,只能算是朴素的规模,却是乱世之中难能可贵的“繁华”地方。
随处可见、举着旗子的买药货郎,路边的茶屋,以及行色匆匆的旅人、浪人、普通人组成了计都城的全貌。
兄弟俩走在黄土街道上,高大的身形、相似的外貌以及拔群的气质都引得路上行人纷纷回头注目。
继国岩胜在这座城池当中曾享有不下于城主的名声,在某些人惊讶的目光下,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回来的消息也许很快就会被传回某地,因此感觉焦躁地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缘一跟在他身后,沉默得仿佛一个透明人。
兄弟重逢,没有任何互动,即使同行,也好像陌生人一般,连眼神的交汇也不会有,在这种继国岩胜都觉得不适的环境下。
他却似乎感觉不到分毫的尴尬,反而乐在其中般,眼中始终带有动静自若、从容的神光。
越想走得快,却越会撞到麻烦事。
黄昏时刻,两人在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碰见了埋伏在城外的两只恶鬼——它们是继国岩胜杀掉的那只鬼的同伴。
难以想象,恶鬼之间居然也存在友谊。
一队在城外巡逻的武士,在他们之前撞见了恶鬼,战争就在两人眼前爆发了。
形势几乎是一面倒的,没有系统性学习了解鬼的习性,不清楚它的弱点,也没有掌握呼吸法,普通人类想在没有太阳的夜晚战胜鬼、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人类武者们的队伍被两只恶鬼杀得七零八落,可那些人却似乎还在保卫着谁,动作也更加畏畏缩缩,这却无疑加快了他们消亡的速度。
一直无声无息的继国缘一、就在此刻拔刀出鞘,身形如被放出的箭矢般疾射而去。
继国岩胜却迟疑了一瞬。
不为其它,只因为他认出这队武士隶属于继国家。
只是这一瞬,形势却有了变化。
被人类武士护卫住的那道小小的身影一步站了出来。
他双手持刀,一身水蓝色麻叶纹和服,及肩长发梳作马尾,两颊鬓发按照古制蓄起,跑动间露出的双眸雾蒙蒙的,仿佛雨中的红色枫叶林。
纵使年纪尚小,黑发男孩的反应速度以及身法、比之成人居然也不遑多让。
那是他的长子……勝一?
继国岩胜一时没有认出来。
当他握住刀柄、再想前去救人时,战斗已经如火如荼地展开,又风风火火地结束。
上挑、劈刺、横砍。
刀剑在黑发男孩手中如臂使指,继国岩胜和家臣们从未教过他的陌生剑技,正从他身上流利地展现出来。
但见他如一道蓝色的小闪光,朝着扑面而来的恶鬼不进反退、迎击而上。
那是不同于世上任何一种剑法的高超技术,如果不是男孩的脸上没有任何斑纹,继国岩胜一定会误以为他的儿子同样拥有“通透世界”的能力。
只因继国勝一的每一击,都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恶鬼的薄弱之处。
他的每一击都极速,避开了自身力量不足的短处,凌冽犹如狂风骤雨,在空中密密麻麻织就成一张网,会令人想到暴风雨中隐现的闪电。
同他交手比试的人一定未曾想到,其实这才是他的真正实力,毕竟一些人让他出到第二剑就已经算多了的。
当千百万次的斩击都在一瞬间完成,恶鬼的身体也就此一分为二。
黑发小男孩的身躯比上高大的非人之物、渺小得有些可怜,就连那半具躯体也比他大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