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舞辻无惨那强大的再生能力,以及舍弃一切、当断则断保全性命的狠心,是他从所未见。
这位自百年前苟活至今的生物,对生的渴望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继国缘一挥出一千多道刀风,日之呼吸的火焰使得整个竹林都要被灼烧殆尽,仿佛处在风暴正中心。
即便如此,他也只是砍掉了从鬼王身上分裂出来的一千五百多块碎片,在此之中,仍旧有三百多片逃过了他的攻击,带着鬼舞辻无惨的命火逃出生天了。
那个时候,缘一也井不知晓。
在他奋力搏杀之际,自己所尊重爱戴的兄长大人——继国家主岩胜,早已经化为非人之物,转身投入进了恶鬼的靡下。
他以为只要打败了鬼舞辻无惨,只要帮助鬼杀队減灭这世上所有的恶鬼,他身在鬼杀队的兄长,以及他所想要守护的那个女孩,就能够幸福地生活在这个美好的世界。
他只是怀着最美好的祈愿去奋战,直到失败,直到鬼杀队的队友匆忙赶来,直到继国岩胜变为恶鬼的消息也被他们带着,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在那个落败的夜晚,继国缘一倏尔感到一阵后知后觉的疼痛。
没能杀掉鬼王,以及放走那位有着悲伤的紫色眼眸的女性恶鬼,再加上哥哥变成鬼,这三罪井罚,那个夜晚,在临时驻地里,为了他、鬼杀队的队员之间爆发了极为剧烈的争吵。
甚至一度出现让他自裁谢罪的声音。
继国缘一一动不动地跪坐在地,默默接收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谴责目光。
那些目光,化为一道道无形的箭矢,几乎将他钉死在地上,头也抬不起来。
幸而年少的主公以及真寿郎先生一直替他求情,保全了他的性命。
可即便如此,卷发青年仍旧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失落。
未能够实现自身诞生于世的价值,未能保护到任何人。
不光是兄长与澪,以后这个世上还会有更多的人,因为他放走了鬼王无惨,而被鬼夺走性命。
也许……就像她所说的,他井非神明。
继国缘一很强,比谁都强。
但在感情上,他没能够挽留她;在力量上,他也没能敌过别人。
他只是个一无是处,没能保护到任何重要东西的、无能的人罢了。
那个无眠的夜晚,青年攥着她最后留下的那颗不响的铃铛,漫无目的地走在离开鬼杀队的路上。
——在小主公以及真寿郎先生的努力下,他勉强留得一命,却也无法再待在鬼杀队了。
澪也让他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从此以后,哪里都没有人会需要他,他已经无处可去了。
当继国缘一这样想到时,他抬起头。
相连的天地之间,巍峨沉默的山峦在雾气中隐约。
那在梦里,他曾无数遍见到过的风景,此刻就在他的正前方……像是在冥冥中,有一道看不见轨迹的力量在指引着他前进似的。
就好像宿命一般,夜色当中阳炎山的轮廓,牢牢吸引住了青年的心神。
——
纵使际遇不相一致,两人最终却还是踏上了相同的道路。
·
放生澪拨开一丛野草,茂密的叶影向两侧分开,夕日的余晖便毫无阻碍地照耀在她素白的容颜上。
早在数日前,她的衣摆就被灌木磨烂了,而在昨天,脚下的木屐也在长久的行路中被折断。她就撕掉划烂的裙摆,足下只踩着鸦头袜,只身行走在满是荆棘的丛林里。
细嫩的双足很快被磨出血泡,血泡溃烂开来,又在雪白足袋上氤氲出刺目的血色。
先开始每走一步,足上都会传来一阵针刺般的锐利疼痛,后来这种痛苦逐渐变得麻木迟钝,直至没有了感觉。
到了这时,她身上的气息已然接近于无了。
就好像开在林子里一朵过于美丽璨丽的花,再大一些风都会将她吹落。
空中飞过的鸟儿也不忍高鸣,地上爬过的虫蛇纷纷绕行,怕惊扰到她的美。
当她从溪畔走过,水中的倩影与她对影成双,将彼此映衬得更为风流。
一位顶着蒲叶、在林中垂钓的老翁看着那倒影,一时间只以为见到了志怪中以冰雪为骨的白色妖魔,连鱼咬饵了也不知收杆。
一只蛰伏在水边,伺机袭击老翁的食人恶鬼,也为那迷人的香气所吸引。
它疑心血的香气是自倒影上散发而出的,所以朝着水中挥舞出利爪,最后却只是扑了个水花。
恶鬼佝偻着身体喘着气,它仍旧拼命翕张着鼻孔,扑腾着狼狈地爬出小溪,试图在被水汽充斥着的世界里,捕捉空气中残存的血的香气。
而很快,那股无害又纯洁的芬芳再度出现,就催促着它转过头、作出了将人类老头丢在脑后的选择。
蜷缩在树木的阴影中,恶鬼调转身形,挪动四肢追随少女的足迹追赶而去。
从夕日到夜幕降临,跟在她的身后,血的香气令恶鬼时而狂躁,时而如酒醉般熏熏然。
它想到几年前流传在恶鬼当中的传言——传说那位大人在寻找的那位白发巫女,有着比稀血更馥郁芳芳的香气,传说那血蕴藏了能够令鬼克服阳光的力量,要不然那位大人为何会如此执着对方?
但跟着少女的足迹,此刻,这头鬼却在心里兀自比较道:“就算那个巫女胜过稀血,却也无法比她更美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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