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美丽而圣洁的化身,他的贞德,他的……澪。」
矛盾,终于在夜晚爆发。
什么都可以在门的另一面进行,只要能够和养父隔开。
独自一人在房间里用餐,独自一人在窗户前等待,然而洗浴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要前往浴室。
她自以为谨慎地出门,提着裙摆下楼时的脚步刻意放轻——她总是在这种小事上自作聪明,但这也是可以容忍的,是值得原谅的,甚至偶尔会令鲁普莱希特因为想到此刻的她还会是怎样一种可爱的模样,而感到会心一笑。
这栋小洋屋在从前主人手中买下来后,除了将地下室扩建为歌剧舞台的模样,其他的房间都没有多做变动。
浴室的柱子已经被水汽腐蚀得很严重,深绿花纹的墙纸也要掉不掉的。
老旧古早的平衡炉浴缸,甚至需要手动去转动点火,但好歹住了这么久,放生澪已经熟悉流程。
她舒服地洗完了澡,又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在浴室中将换下来衣服洗干净,打算抱回阁楼晾晒。
摸黑出门,客厅里还没有点灯,然而认真看就能发现一点猩红在黑暗中燃烧。
鲁普莱希特在浴室外等她,神父大人抽一根烟,身形在逼仄的屋中显得格外高大。
并交给了她明天要穿的衣服,依旧是一条白色的裙子。
养女没有接,而是以一种忍耐气愤、又掺杂着恐惧的表情仰头注视着他。
长而浓密的白发打湿过后,呈现出更深的霜灰,那张娇妍的脸呈现一种出浴后的薄粉,挂在脖颈与细嫩双臂上的水珠还未擦干,将落未落地打湿了差别的肌肤。
少女的美丽使得幽暗的屋内也变得光亮起来,鲁普莱希特心中一跳,在他还搞不懂这是什么时,他再次吸了一口烟。
——他从不吸烟,起码在出生以来的这三十多年间,一次也没有过,因为他的心一直是平静的。
放生真琴为什么抽烟,鲁普莱希特心里大概能明白,他也从未阻止,因为烦闷焦躁总得有东西去缓解。
就像他现在一样。
他将呛人的气息吞入咽喉,目光却一瞬不瞬地凝注在养女身上,目光内敛而谦卑的。
烟也是劫掠下来的名贵的舶来品,被好事的手下拿来献给了他,虽然注明了是薄荷的口味,然而辛辣的气息在吸入身体很久过后,才显出一点植物的香气与清凉,而后,便是脑内升起的一阵魔幻的晕眩感。
有点像是毒.品,但的确不是,焦油尼古丁在肺中发散,混入进血液。
鲁普莱希特慢慢呼出一口气。
养女就在这种时候出声道,用蕴含着轻微颤抖着的、好像就快要哭出来的声音。
“难道,一直…都站在外面,等我出来么?”
她的声音也是如此动听,每一次、都比以往任何一次更美妙。
鲁普莱希特沉默几息,并不太明白她的抗拒从何而来,但在时隔这么多天,见到她开始,他内心无名的焦躁感就远远大于了被抗拒的愤怒,因而,他没有立即去纠正她的无礼。
白发少女却始终不会认识到他的退步与纵容。
她雾蒙蒙的双眼终于下起了雨,眼泪大滴落下来,压抑哽咽的,少女咬紧牙,抱着湿哒哒的衣服,仿佛一只警惕的小兽敌视地注目着自己的天敌。
“鲁普莱希特……没有一位父亲会长久地站在女儿的浴室前,就为了嘱咐她明天必须穿什么。”
将他递过去的衣服推回去,放生澪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梯。
她的身影纤弱,白发在空中摇曳而过,隐入了楼道的最深处。
鲁普莱希特没有挽留,他甚至都没有认真去细想话的内容,而只是回忆着女孩哭泣的神态,她出浴时带着健康血气的柔嫩肌肤,那缕濡湿的,叫人不禁想帮她挽到耳后的银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