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闻言沉默片刻,“梁九功,去绣房寻一位技艺精湛、眼力卓绝的绣娘来。”
梁九功拿着浮尘的手不易察觉的一抖,随即便应了是转身退下。
不过半个时辰,梁九功便将人带了回来,只是带回来的却并非是一人,而是足足有着三人。
瑾嫔不无讥讽道,“”梁公公这办事儿倒是妥帖得很。
梁九功神色淡淡,“多谢靳嫔娘娘夸奖。”
康熙轻轻一挥手,李德全便带着人将三个放置了不同荷包的托盘放到了桌子上,“请几位姑姑瞧瞧这三个荷包与最前方这一个已经被剪开的荷包,针法、技艺可有相似之处。”
三名绣娘喏喏应了是,拿起荷包来细细辨认。
待到三人轮番查看对比过了三个荷包又细细讨论了一番之后,居左的女子上前一步对着上首的帝后行了一礼道,“启禀皇上,奴婢三人细细查看了三个荷包之上图样儿的刺绣手法,这中间的这一个荷包与那被剪开的荷包上的图样的刺绣手法最是相似。”
李德全瞧了一眼康熙的神色,复又问道,“你们可看仔细了?这中间的荷包与那被剪开的荷包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三人齐齐点头又微微摇头,居中的绣娘补充道,“只是,奴婢等人瞧着这中间的荷包上的针法、走线与那一个被剪开的荷包极是相似,但却是并非全然一样,若说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倒也无不可,若说是出自非同一人但极为亲近的师徒之手自也说得过去。。”
康熙沉吟片刻,挥了挥手,三名绣娘接了赏赐便退下了。
水榭之中复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康熙带了几分莫名地看着若幽,声音沙哑道,“皇后怎么说。”
“万岁爷觉着呢?”若幽仍旧是端庄沉静的神色,并未因着康熙的问话有着什么波动。
“朕特意让李德全带了人分别到延爽楼、蕊珠院(宜贵妃住处)以及观澜苑(瑾贵妃住处)取了你们三人带有凤纹的荷包,此事儿乃是李德全一人办的、放置荷包的位置也仅有朕与李德全知晓,便是防着有心人用了下作手段陷害。”康熙眼中带了锋锐之色,“方才那三名绣娘验看荷包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她们三人并不知晓这三个荷包的出处,自然也不会知晓这三个荷包究竟分属于谁。如此情境之下,三人得出结论,中间的那一个与那坏了的荷包上的图样子几近相似。”
“皇后的眼神儿一向很好,想来不会认不出那一个荷包是谁的吧。”
下方众人这才惊觉,面上露出了恍然之色,原来这中间的荷包竟然是皇后娘娘的!
“那荷包是素蕊做给臣妾的,前些日子臣妾还带着,自然不会认不出。”若幽淡淡道,“李公公自延爽楼拿来的自然是臣妾的,臣妾没什么好否认的。”
瑾嫔冷笑一声,“皇后娘娘这么说便是承认了?”
“方才那绣娘也说了,不过是相似而已,又不是一模一样。”宜贵妃面上带了急色,“万岁爷,又岂能因着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荷包便说是皇后娘娘呢?”“世间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人也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瑾贵妃轻轻柔柔似是带了几分感慨道,“自然这绣出来的东西亦是不能做到十成十的相似。”
“那荷包是不是你的?”长久的沉默过后,康熙终是问出了这样的一席话。
若幽随意搭在扶手之上葱白的手指倏然一紧,一股子说不清是失望更多还是悲凉更多些的酸涩之意袭上心头。
这一刻,若幽方才知晓,原来她与康熙,夫妻之间这份两心相知的信任、帝后之间的这份卷鲽情深的感情竟是已然这般的脆弱不堪,她从未曾盼着能够真的与康熙恩恩爱爱地过一辈子,可是却也多少盼着康熙对于她这个他亲手册立、曾经一心相待过得皇后、妻子有着比之旁人更多的信任,却原来也是她的一厢情愿。
缓缓闭了闭眼,再度睁开双眼,若幽扶着扶手的手指一松,微微侧了身子,直直看向康熙已经刻上了岁月痕迹的脸,平静到冷淡,启唇,“臣妾若是说那荷包臣妾从来都未曾见过,万岁爷可信臣妾?”
康熙浓眉皱起,若幽又道,“不看这林林总总的证据,臣妾只问万岁爷,您打从心底里可相信这荷包不是臣妾的,一刻也未曾有过对臣妾的怀疑?”
康熙迟疑了一瞬,方才道,“朕自是相信你的。”
可就是这一瞬的迟疑,若幽明白,即便康熙嘴上说着相信,可这心里面儿许是打从那绣娘说出结果的那一刻,康熙便已然不再相信了,或许便已经认定了这荷包就是她的,是她这个皇后害死了平嫔腹中尚未出世的那个孩子。
若幽冷淡一笑,眼中却是带了几分仿若看透康熙内心的想法一般的透彻之色。
康熙被若幽这一眼看得有些不自在,却是在若幽转过头后,心中无端端地生出了一股子的怒火,“皇后这是什么意思?这明晃晃的证据便摆在眼前,还容不得朕问上几句了?朕也不愿相信皇后会做出如此............如此不堪之事,只是正人证物证均指向了皇后,也由不得朕不怀疑一二了!”
下方,与若幽交好的妃嫔纷纷起身向着康熙求情。
“皇后娘娘是什么样的人,万岁爷您是皇后娘娘的夫君,这么多年了,又如何能不知晓?”宜贵妃恳切道,“皇后娘娘一向行事光明磊落,这般的下作手段又岂会是皇后娘娘作为?”
“万岁爷,皇后娘娘打从外边儿进来便一刻未曾停留地直直走向上首,又如何能够有时间将那荷包扔到平嫔的椅子之下谋害平嫔?”灵妃沉稳道,“这分明便是有人想要将平嫔小产之事嫁祸给皇后娘娘。”
兰妃面上带了几分难过,又似是带了几分复杂道,“万岁爷,皇后娘娘已然是这天下之母,一向宽容,又缘何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对平嫔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