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让慎年沉默了一会。就在令年遐思的时候,慎年一句话就让她清醒了,“是不是亲生的,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令年泄了气,沉浸在巨大的失落中。就算跟四舅没关系,她还有妈,还有大哥。于太太很开明,没有对令年隐瞒过她的身世,但也从来没有亏待过她,甚至比对康年还好。令年怅惘地说:“二哥,你还记得吗,我小时候为一件事大哭——咱们家的人,手上都是斗比簸箕多,你是十个斗,只有我和你们不一样,是十个簸箕。算命的说,只有十个斗的人才能配,你们都说,要再找十个斗的人把我嫁出去,我很害怕,怕你们不要我了,四舅也不要我。”她若有所思,说:“二哥,你看,咱们在一起时,总想起以前的事。我们有太多过去了,却没有未来。”
慎年用胳膊撑起上身,俯脸看着她。夜里看不清眼神,她的声音是飘忽的,慎年握住令年的手,揉捻了一下她的指尖。“我说了,让你不要管妈和大哥。等宝菊在南洋站稳脚跟后,我就连生意一起搬去南洋,你和我一起走。”感觉到令年一震,他把她的手握紧了,说:“你是不是四舅亲生的,是不是妈的女儿,是我的小妹还是太太,又有谁在意?你不是想去一个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吗?”
慎年这个打算,从来没有透露给她,令年怔住了,先是错愕,继而犹豫,“你和我一辈子在南洋?妈怎么办?”
慎年说,“你如果愿意,也可以回来看她,但你不能守着她过一辈子。妈有大哥和大嫂,也会过的好好的。”他是想克制自己的,可话说得太深,没法再假装平静,他覆在她身上,胸膛微微地起伏着,令年才意识到,他热,是真热,她嘴唇稍一翕动,就要碰到他的领口,他一开口,气息就在她脸上拂动,他说:“你想了太多过去和未来,唯独没有想过现在。”
“现在我要睡了。”令年后悔自己多嘴,仓促地说完,推开他转身。
这一个翻身动作太大,她悄悄吸口气,偏被慎年听见了。他停下来,问她:“怎么了?”
令年忍了一整天,为了给慎年分神,这才抱怨道:“你今天从火车上跳下来时,把我的胳膊擦伤了。”
“你怎么不早点说?”慎年起身要去点灯。
令年把他拉住了。不想大动干戈,更怕灯光将她的尴尬照得无所遁形。“没有流血,”她急着把衣袖捋下来,盖过手腕,“只有点淤青。”
慎年在玉米田里看到过她的手臂,是好的,淤青大概在手肘往上。他隔着衣袖,替她缓缓揉了揉,令年忍不住叫疼,又要把胳膊夺回来,慎年被她闹得心浮气躁,语气沉了些,“我好不容易有些困了,你要是不想,就不要折腾我了。”
令年一整夜,心弦上挂的都是这件事,她被蛰了似的,脱口而出:“你们男的,怎么老想那样?”
“那样是哪样?”慎年抓住话头,轻笑一声,“你很了解男人吗?”
令年被闹个大红脸,把原话回敬给他,“我还不了解你吗?”
“那你知道我现在很难受吗?”他手顺着肩膀,一颗颗拨弄着她襟口的盘扣。
她是一知半解,不敢问他哪里难受,只紧紧将衣襟按住了,“你不是答应我了吗?”她恼羞成怒,声音都变得尖利了。
“你那时候是不喜欢,”慎年凑在她耳畔,半是商量,半是引诱,“现在喜欢了吗?”
“不喜欢,不喜欢。”令年生怕表达得不够清楚,又强调道:“永远都不喜欢。”
这句话像个咒语,把慎年定住了。看着他一动不动,令年瞬间心又软了。他想要,为什么不给他呢?她本来也不是很在乎,只是想到这件事会在于家引起何等的惊涛骇浪,又退缩了。南洋未来好像个美好的奢望,够她遐想一阵了。
知道慎年不会强迫她,她大了胆子,抬起手臂,宽阔的袖子直滑到了肩头上,皮肤在夜色里微微地发亮,润泽洁白,真像他说的,像鸽子,对人带点怯怯的亲近。她环着他的脖子,依依不舍地叫声二哥,滚烫的脸颊在他侧脸上蹭了蹭。
慎年两天没洗澡了,领口有淡淡的汗气,下颌还有点扎,这让令年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她很放浪形骸,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在这乡间简陋的板床上,抱着一个自己全然陌生的男人。
她难为情地转过脸,随即下颌被慎年扳正了,他在她嘴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像是逗弄她,又像吓唬她。他的吻令年是熟悉的,她从腰到腿登时卸了劲,眼睛也悄然闭上了。那点薄薄的热汗把头发丝都黏在了颈子里,慎年把她那些厚密的、恼人的头发拂到鬓后,缠绵的吻从下巴颏到了领口,然后把她延伸至腋下的一排纽襻依次解开了。
令年惊惶地睁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