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这里的,都是在徐里正那里租田来种的佃农。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是面黄肌瘦,想来也吃过几餐好饭。
萧珪虽有一点同情之心,但从没想过要做什么救苦救难的圣母活菩萨。这世上可怜可悲的人总是很多,自己又能同情多少,帮得了几个呢?
但是这些人显然是闻到了烤肉的香味,全都眼巴巴的盯着尹阿婆。
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假如自己走后,他们过去讨要甚至哄抢尹阿婆家里的美食,这事可就不太美妙了。
于是萧珪站住了脚,对那些馋得直咽口水的左邻右舍们说道:“你们也想吃肉吗?”
“想!”左邻右舍都不矫情,回答得十分痛快。
“每户人家派一个人,跟我来吧!”
说罢萧珪就走了。
他身后跟了六个人,每人拿着一个碗,一路偷咽口水。
萧珪带着他们回到了自己家里,这些人都止步于门梯之前,挺守规矩的在院子里等着。
萧珪将三根羊排剁开,均匀的分给了六个人。
这些人感激涕零,对萧珪一再拜谢。
看着他们,萧珪再一次感觉到了“钱”的重要性。
其实细究起来,自己比他们富不到哪里去,甚至还是个“负一代”,比他们还要更穷——这不刚刚还用贵比黄金的孜然与胡椒,做了一顿奢华美食么?
归根到底,这可都是别人的东西。万一哪天他们翻脸,又要讨回呢?
钱是男儿胆。世间麻烦事,九成都可以用钱来解决。
萧珪当即立断,把赚钱的计划稍稍提前。最好是,今天就能赚上一大笔快钱。因为明白帅灵韵就要过来了,正式相商办学之事。
历来,赚钱最快又最猛的办法,大多白纸黑字的写在国家的法典里。但是萧珪不想重操旧业,再做什么飞天大盗。
那么,只好凭手艺吃饭了。
于是他叫住了两个收受了羊排的男子,问他们:离此最近的赌坊,在哪里?
两位男子对于萧珪这位教书先生,问出这样的问题颇感意外,于是郑重提醒他:近来官府严厉禁赌,抓到了轻则杖责一百、没收赌资;重则充军流放,甚至处以极刑!
萧珪面带微笑的,将他二人碗里的羊排拿了回去。
两名汉子顿时急了,急先恐后的说道——
“萧先生,我知道!沿着沧浪河一路向着西北走不到七八里地,有一个废弃多年的采石坊。去年来了几个有头面的人物,在那里搭屋建梁的开了家黑市赌坊,每天夜里都很热闹!”
“但我们只是远远看过几眼,从来没有进去过。”
“据说,要带足数万钱的身家,赌坊才会放人进去。”
“是啊,我也听说那里赌得很大。经常会有富家子弟三五成群,驾乘刷了油膝的漂亮马车,远从京洛而来,整夜的豪赌。”
萧珪仍是面带微笑,将羊排又放回了他们的碗里,“我只是好奇,随口一问。莫非你们觉得,我还能有钱去那种地方dǔ • bó吗?”
两名男子笑呵呵的点头哈腰,然后千恩万谢的走了。
萧珪回到家里,温好饭菜,开始正式祭飨自己的五脏庙。
美味的烤羊排,温润滋补的羊羯子汤,还有香喷喷的白米饭。萧珪吃到了发撑,很不文雅的打了几个嗝。
将餐具收拾停当之后,萧珪对着贞观老铜镜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仪表。再看了看窗外,已是日落西山近黄昏。
时间刚刚好。
多年来,飞天大盗萧珪早已忘记,缺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很多时候,钱对他来说都已是一串失去了意义的冰冷数字。
难得现在,居然又有了赚钱的冲动。这样一个小小的奋斗目标,还让他有了一些莫名的兴奋之感。
揣上胡椒与孜然,萧珪穿上木屐出了门。
积雪销融的乡道,泥泞难行。但他走得从容而稳健,脸上泛着恬淡的微笑,宛如一位外出采风的丹青画师,专来欣赏夕阳下的乡村雪景。
夜幕降临之初,萧珪找到了乡邻说的那个“废弃采石场”。
这里座落在一圈丘陵中间,有如井底之状。在两个小坡夹成的入口之处,建起了一个两人高的木栅栏,虽然简陋但也实用,颇像一个落草为寇的山寨大门。
门前挂了灯笼也点了火把,还有四位体格健壮、神情彪悍的男子,临门把守。
“应该就是这里了。”
萧珪微然一笑,朝着那个“山寨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