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灵韵已经跟了进来,闻言忙道:“萧先生……”
萧珪扬了一下手示意她不必多言,仍是笑吟吟看着房孺复,说道:“巧了,我刚好与你相反。就算对方是个贱人,我也会以平常之心殷勤待之。所以房公子大可不必客气,还是坐下共饮一杯吧?”
“你说什么?!”房孺复顿时动了怒气,“我房家世代簪缨,你竟敢蔑视于我?”
“房公子,请你自重!”帅灵韵这下真是动了一点怒意,急语道,“就算是令祖房玄龄房相公在世,也不会在兰陵萧氏的贵公子面前,如此托大!”
兰陵萧氏?!
房孺复愕然一怔,指着萧珪问帅灵韵,“他是,兰陵萧氏之后?”
“没错!”帅灵韵郁闷无比的皱紧了眉头,也顾不得给房孺复留什么面子了,带着一丝怒意说道:“虽然你们房家声名显赫,世代簪缨。但是比起兰陵萧氏来,你们房家的门第似乎还差了一些!房公子又有什么资格在萧先生面前,如此大呼小叫?”
萧珪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听着,心里真是有点乐了。没想到一向文静而有涵养的帅灵韵,也会说出这么凌厉而伤人的话语。并且她生气的样子,也蛮有趣的。
盛气凌人的房孺复听了帅灵韵这一通话,居然没再发作,反而是忍气吞声的对着萧珪叉手一拜,“萧公子,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了。”
“房公子言重了。”萧珪不由得呵呵一笑,就因为我是兰陵萧氏之后,他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唐人的价值观,真是搞笑。
施完这一礼后,房孺复转过身来不再盯着萧珪,而是从他的仆从那里拿来一卷画轴,说道:“帅姑娘,我今日前来只是为了献上一副心血之作。有请帅姑娘,过目如何?”
帅灵韵皱了皱眉,巴不得早点打发他走,于是道:“房公子拳拳盛意,小女子心领了。但我并不懂得欣赏画作,房公子莫要明珠暗投,还是将它带走为好。”
“不懂没关系,我讲解给你听。”房孺复一挥手,“来人,将它悬挂起来。”
“喏。”他的仆从应了命,用自带的画板工具,将一副将近一人高的画作,给悬挂了起来。
萧珪也看到了,画的是一位仕女。看样子不出意料的话,画还是帅灵韵本人。
“帅姑娘请看。”房孺复指着那副画,说道,“每当我闭上眼睛,姑娘的倩影就会出现在我的心中,惟妙惟肖。于是我就依从心中之所念,将她画了下来。每每看着她,我就感觉宛如佳人在侧,略解相思之苦。”
帅灵韵满脸通红,眉头皱得紧紧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房孺复瞟了萧珪一眼,仿佛更是来劲了,再道:“此画如何,还请帅姑娘指教?”
“我说了,我不懂欣赏画作……”帅灵韵十分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叉手一拜,“看也看过了,还请房公子,将它带走吧!”
房孺复呵呵一笑,“帅姑娘可知,在下这样一副画作,在京城长安至少可以卖得千金之价?”
帅灵韵简直无语之极,只想将他尽快弄走,于是道:“我愿付你千金,请你将它带走,好吗?”
“别!”萧珪突然大喊了一声,站起了身来。
房孺复与帅灵韵等人,都转过头来惊讶的看向他。
萧珪淡然一笑,“此画,最多只值三文半钱。”
“你说什么?”房孺复瞪圆了眼睛看着萧珪。
萧珪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指着那副画,说道:“昨天我刚刚买了一些这样的宣纸,挺贵,一张就索价七文钱。但因这张宣纸有一面已经被用过了,只剩下半面可供随手涂鸦。因此,它最多最值三文半钱了。”
房孺复几乎都要被气乐了,摇着头,喘着气,“如此说来,在下的画作是一文不值了?”
萧珪面带微笑的点头,“非但一文不值,还平白的浪费纸张。”
“我!……”房孺复几乎就要暴走,但终究还是生生的忍了下来,怒道:“阁下既出妄言,必有大能。不知可否明确指教,在下的画作哪里不好?哪处不对?”
萧珪呵呵一笑,“你当真想听?”
房孺复满副鄙夷表情的闷哼了一声,“就怕阁下是满怀嫉妒信口开河,根本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那你就竖起耳朵,好好的听着!”萧珪抬手指向画中,神情庄重有如一位严师,正色凛然,沉声说道,“画中女子的神态表情是恬静而淡雅,但你却处处填之以浓墨与重彩。丹青秾丽而流入庸俗,画风轻佻而不自然。就算是一位卖画为生的画匠,在给平康坊的妓子作画之时,想必也不会如此用墨和调色。”
房孺复惊愕又恼怒的叫道:“我画的可是帅姑娘,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帅灵韵连忙道:“我看这画中之人,并没有任何一处与我相似的地方!”
“这!……”房孺复当即傻眼。
萧珪心中暗笑,这小子其实画得还算不错。但是唐朝的绘画风格从来都是夸张而不写实。尤其是人物肖像画,男的必然丰硕伟仪三尺长髯,女的必然大胸大脸骨架丰满。
这也就怪不得帅灵韵声称,画的不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