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早朝过后,皇帝李隆基照例来到集贤殿,和他的大儒学士与智囊们一起读书,探讨治国方略。
连日来困扰洛阳的水患问题,现在已经得到了改善,洛阳的百姓们不用再受洪水困扰了,各方面都在逐渐恢复往日正常的秩序。
但有集贤殿学士提出,多水的洛阳城,历年来都有爆发洪灾之隐患。这一次的洪水治理虽然十分得力,但仍有一些地方,治标未能治本。倘若明年的汛期连降暴雨,洛阳城可能还是将有洪灾爆发。
这位学士的话,可是当着集贤殿大学士、宰相萧嵩说的。这次洛阳水患的治理工程,正是在萧嵩主持之下进行的。
于是,包括李隆基在内,大家的目光都下意识的投向了宰相萧嵩。
萧嵩面无表情,不动如山。
李隆基不由得皱了皱眉,主动问道:“萧相公,有何见解?”
萧嵩连忙施了一礼,说道:“陛下,此次防洪时间仓促,某些工程确实未能尽善尽美。老臣深感惭愧。”
李隆基说道:“萧相公此次防洪救灾,做得十分不错。现在并非是要追责,而是在讨论,将要如何应对明年的洪灾隐患。萧相公,可有见解?”
萧嵩轮着眼睛寻思了片刻,说道:“陛下,不如趁冬季水枯之时,再招募一些人手,将防洪设施做一些加固?”
李隆基有些无语,这还不是那个,治标不治本的旧方子么?
大学士与宰相发了话,其他的学士就算还有主意,也不好再当众多言。于是,这一场关于洛阳治洪的讨论,就此打住。
李隆基带着不满回到了御书房,对高力士说道:“朕让萧嵩做了这么多年的宰相,他虽未犯下大错,但对社稷朝廷也没有做下太多贡献,时常只会做一些缝缝补补的小事情。早知如此,朕当初就该把他留在河陇继续带兵。那样,萧嵩还能为国家多立一些军功。”
论及宰相,高力士十分谨慎,没有插言。
李隆基发泄了一通不满之后,也未再多言,只道:“力士,派人去将李适之唤来。”
“喏。”
不久后李适之就来了。
待他施礼过后,李隆基主动说道:“适之,近来洛阳治水,河南府出力最多。身为河南尹,你认为最近新建的防洪工程,能够应对明年可能到来的汛期洪峰吗?”
李适之可不敢越过宰相萧嵩,在皇帝面前私自邀功或是献策。他施了一礼,小心的说道:“陛下,此次防洪是由萧相公主持。他肯定比臣更加清楚。”
李隆基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说道:“朕已经问过他的意见了,现在想要知道你的看法。集思广益嘛,你不必有何顾忌,只管照直了说。”
李适之这才略略心安,说道:“陛下,洛谷二水几乎年年泛滥,每有泛滥必有治理。但每次的治理都未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耗费民力财力无数。这次的防洪治理比起往年都要做得更好一些,但仍旧未能从根本上解决,洛谷二水的洪灾隐患。”
李隆基立刻问道:“那依你之见,该要如何做,才能彻底解除这一隐患?”
李适之说道:“陛下,臣近日参与防洪,曾在洪灾现场做了一些详细考察,也征询了许多抗洪之人的意见。他们提出建议,若在上阳宫外修建三道大型的防洪堤坝,便可以将洪水从城廓之外引走,不让它进入洛阳城。这样,或许才能从根本上解决,洛阳城年年遭受水灾威胁的重大问题。”
李隆基的眼睛顿时一亮,说道:“上阳宫外修筑三道堤坝,这当真可行吗?”
“陛下,这的确可行。”李适之说道,“臣在上阳宫外反复堪察了多次,并且绘制了一张堤坝建成之后的预览草图。见图之后,可一目了然的看到,那三道堤坝确实可以将洪水挡在洛阳城之外。”
“图呢?”李隆基问道。
李适之面露一丝苦笑,“臣不知陛下今日将要问起此事,因此,将那草图落在了官署里。”
李隆基说道:“无妨,你现场画给朕看一看。能知大略即可,不用太过详细。”
“臣遵旨。”
稍后,小宦官给李适之拿来了纸笔,他挥笔而就画下了一张草图,呈给了皇帝。
李隆基看完以后哈哈的大笑,“适之,你果然是一个用心做事的干练能臣。告诉朕,假如即刻动工,这三道堤坝多久能够完成?”
李适之立刻答道:“陛下,臣与一些有经验的大匠私下讨论过这个问题。他们告诉臣说,假如征招十万民力一起动工,有望在半年之内完成。”
“半年?从现在开始计算,大约能够赶在端午汛期之前完成,正好。”李隆基点了点头,“适之,这一共需要多少钱财?”
“陛下,这可能是一个大问题。”李适之说道,“三道堤坝从无到有,十万人的工钱,不家劳作半年的吃喝用度,将是一个极大的数目。臣估计,至少要开销三百八十万緍,甚至达到四百万緍之巨。”
“四百万緍?四十亿钱!”李隆基轻吁了一口气,“这确实不是一个小数目。”
李适之说道:“陛下,去岁关中闹了饥荒,陛下驾幸东都,上百万人需要在洛阳重新安置。长安那边需要赈灾,河北与河西又打了几场仗。这些开支全都十分巨大,朝廷到现在都没能缓过气来。现在户部那边,恐怕拨不出这么多的钱来修筑三条堤坝。所以臣一直没敢提出,修筑堤坝的建议。”
李隆基面露赞许之色,说道:“适之,你考虑得很周到。但这三座堤坝非修不可,不然每年都要闹上这一次,所需耗费的财力物力与人力,只会更多。既然户部没有钱,那就从朕的内帑里拨款。无论如何,要赶在明年的端午汛之前把这三座堤坝修好。”
“陛下,这万万不可!”李适之连忙说道,“倘若从内帑拨款修堤,那接下来的半年里,陛下和宫里的娘娘嫔妃,皇子公主,还有那么多的宦官侍儿们,吃什么呢?”
“无非就是节衣缩食嘛,总不会饿死人。”李隆基淡然道,“朕的后宫里面养了十几万人。他们年年生受万民贡奉,却很少给社稷百姓做出什么贡献。现在只是叫他们节省一些,便能修起这样三座,功于当代利在千秋的防洪大堤,何乐而不为呢?”
“陛下,臣建议……不要这样做。”李适之小心翼翼的道,“倘若削减宫中开支从内帑拨款修堤,那河堤尚未动土,就已经招来了许多人的怨恨。”
李隆基笑了笑,“你是害怕,外延的官员招架不住,来自于内廷的怨气,从而担心工程受到影响吧?”
李适之苦笑了两声没敢承认,叉手一拜,说道:“陛下,臣建议另想办法,筹措这四百万緍修筑河堤款。”
李隆基微笑道:“你有法子?”
李适之说道:“臣建议,以赐虚爵的方式,叫天下富商前来慕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