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不好的。”高力士说道,“这只是重阳阁的一件日常事务,高某本就不该,插手太多。”
萧珪寻思了片刻,问道:“高公公,莫非是有什么难处?”
高力士微然一笑,“你觉得,高某会有什么样的难处?”
萧珪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个内给事袁思艺,应该是惠妃娘娘的心腹。他在圣人面前,应该也是颇为得宠吧?”
高力士呵呵一笑,举起酒杯说道,“来,我们再饮一杯。”
“高公公请。”萧珪也举起了酒杯,不再多问。
但他心里知道,自己猜对了,说中了高力士的心事。
此后两人未再谈及公事,只是推杯换盏的饮宴,聊些家常闲话。宴罢之后,高力士将萧珪叫进了自己的书房,请他帮忙研墨。
萧珪还以为,他要给重阳阁送上一副,自己亲自题写的墨宝了。
不料,高力士写下了一份收条,并将它给了萧珪,说道:“谢黑犲送来的那一笔钱,我先替你收着。这是凭据,你拿好。”
萧珪当即笑了,“高公公,这就不必了吧?”
“这必不可少。”高力士认真的说道,“这笔钱既不是你萧珪的,也不是我高力士的。重阳阁守了规矩,高某也必须要守规矩。至于这笔钱最终该要如何处置,等到了适当的时机,自然会有定夺。我们,只管公事公办就好。”
萧珪点了点头,说道:“高公公的话,说得透彻。既然如此,那我也就公事公办,先行收下这张凭据了。”
“好好收着,切勿遗失。”高力士微笑道,“虽然这点钱对元宝商会的大东家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重阳阁始于初创,规矩比钱更加重要。”
萧珪笑而点头,“好,我知道了。”
闲谈片刻之后,萧珪告辞而去,高力士派了府上的马车送他。
马车摇摇晃晃,萧珪酒意浓浓。
半醉半醒之间,萧珪觉得自己的思维,变得异常的敏捷与清晰。
回想自己刚才与高力士的那一番对谈,他联想到,虽然高力士是皇帝最信任的大太监,但内廷不可能只有高力士一人,独掌大权。
这就像朝廷上的权力分配一样,一个圣明的君王,是不会让某一个臣子权倾朝野,掌控所有权力的。如果出现了这样的臣子,君王就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安危了。
袁思艺的级别和能力,或许远不如高力士。但他在皇帝与武惠妃的心中,肯定也是占有了一定地位。谢黑犲的事情牵涉到了袁思艺,重阳阁刚好又是高力士在负责。如果这件事情漫延到了内廷,那看起来就像是,高力士与袁思艺二人在争权夺利,相互倾轧。
这对高力士来说,肯定是十分不利的。
因为他是内廷的首席大太监,皇帝和武惠妃会觉得他嫉贤妒能、不能容人,还借助重阳阁这个外部力量,来帮他铲除内廷的异己。
内廷之事,那就是皇帝的家事,涉及到皇帝的隐私。任何外延之人敢于插手干涉内廷之事,那都是找死。
寻思至此,萧珪的心里也算是清楚了。眼下高力士需要避嫌,不能再插手谢黑犲的事情。但重阳阁想要处理谢黑犲,袁思艺又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
这真是一个难题。
重阳阁不能纵容谢黑犲这样的毒瘤,但自己又不能干得太过头,让高力士难做。
那究竟,该怎么办呢?
想着想着,萧珪居然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不久后,马车开进了重阳阁的大院里。
驾车的马夫唤了好几声,萧珪才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问道:“天亮了么?”
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传了过来,“哎呀,先生今天怎么饮了这么多的酒?——严文胜,快来搀扶先生!”
萧珪呵呵的笑,“开什么玩笑,难道我会喝醉?”
严文胜爬进了马车里来,在萧珪身上一阵拉扯,“没醉,没醉。先生海量,从来都不会喝醉。”
“你拉我做什么?”萧珪瞪着严文胜。
“我替先生穿衣服啊!”严文胜指了指萧珪的身上,说道:“莫非先生想要,如此光景走进重阳阁?”
萧珪连忙往自己身上一看,当即一拍脑壳!
——我什么时候,把自己的衣服都给扒光了?
“没醉,先生根本没醉。”严文胜笑道,“先生只是误以为,自己已经回到家里躺在了床上,于是就脱衣服睡觉了。”
“闭嘴!”萧珪怒瞪了严文胜一眼,“敢说出去,我就弄死你!”
严文胜闷头暗笑,朝马车外一指,“影姝,还有影姝!她也知道了!”
影姝立刻在马车外喊道:“严文胜,你下个月和下下个月的月钱,全都没有了!”
萧珪连忙整好了自己的衣服,指着严文胜,“下去!”
严文胜乖乖的下了马车。
萧珪自己走下了马车来,本以为自己已经醒酒没事了,不料双脚踩在地上就像是踩了棉花,左右摇晃站立不稳。
严文胜连忙将他扶住。影姝也匆忙迎了上来,扶在了萧珪的另一身侧。
萧珪咧着牙直吸凉气,心想女皇埋了几十年的这个老酒,后劲可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