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文胜微微一怔,尴尬的摸起了下巴,说不出话来。
萧珪说道:“shā • rén,易如反掌。难点,在于如何善后。寿王一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知道吗?”
严文胜叉手而拜,“属下愚昧,愿受先生点拨。”
萧珪说道:“寿王是圣人与武惠妃最心爱的儿子,还是目前东宫皇储,最有力的竞争者。他被杀了,但凡值得怀疑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告诉我,皇帝shā • rén,还需要确凿的证据吗?”
“不需要……”严文胜轻叹了一声,“属下虑事不周莽撞冲动,还请先生恕罪。”
“你没有罪,你做得很好。”萧珪转过身来,对他微然一笑,“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在乎影姝。”
严文胜有点尴尬的笑了一笑,说道:“按说,我心里只有红绸。但是看到影姝这个臭丫头被人欺负,我真的非常愤怒。那种感觉就像当年,我看到我的胞弟文通,被人欺负了一样。”
萧珪说道:“那是,对亲人的感觉。”
“对。”严文胜微笑点头,“亲人!”
清晨,下了一场雪。
宛如鹅毛的雪花,扬扬洒洒如同千古兴亡事,铺满了洛阳古都整座城池。
上阳宫芬芳殿的龙尾道上,一名宦官打着一把大伞,走在身披狐裘大氅的寿王李瑁身边,陪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向殿门。
因为下雪,洛水防洪大堤的工程,暂告停歇。
今日没有工地的噪音传来,四下里只有北风的呼啸之声。
寿王李瑁感觉自己的心情,比这漫天飞舞的雪花还要更加纷乱。
走到殿门时,袁思艺从殿内迎了出来,笑吟吟的叉手拜道:“殿下来了?奴婢奉娘娘之命,前来迎请殿下。”
“我认得路,何需劳驾袁公公,亲自前来迎请。”寿王李瑁不冷不热的说道,“可知,娘娘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袁思艺小心翼翼的说道:“回殿下,奴婢不知。娘娘只是吩咐奴婢,迎请殿下去往后花园相见。”
寿王李瑁皱了皱眉,“大雪天的日子,去后花园作甚?”
“奴婢不知。”袁思艺道,“殿下,请吧?”
寿王李瑁吁了一口气,“走。”
片刻后,寿王李瑁在积雪深厚的后花园凉亭边,拜见了他的母亲武惠妃。
武惠妃坐在凉亭里,静静的看着身上披了一层雪花的李瑁,说道:“寿王,知道本宫为何将你,唤到此处么?”
听到武惠妃的语气颇为正式与严肃,寿王李瑁也不敢轻佻,小心的回道:“孩儿不知,还请娘娘赐教。”
“跟我来。”武惠妃站起身,朝花圃间走去。
寿王李瑁跟了上去。
母子二人迎着雪花,走进一片被积雪覆盖的衰败花草之间,停在了一株傲然盛开的梅花面前。
武惠妃指着梅花问道:“这是什么?”
寿王李瑁眨了眨眼睛,“回娘娘,这是冬梅。”
武惠妃说道:“古往今来,以梅为题的诗歌数不胜数。你能给本宫,背颂一首吗?”
寿王李瑁稍作寻思,便就吟道:“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停!”武惠妃皱了皱眉面露一丝不悦,说道:“告诉我,这是一首什么样的诗歌?”
寿王李瑁说道:“此诗出自《诗经?国风?召南》,题为《摽有梅》。”
武惠妃冷笑了一声,“这是一首,女子感叹时光无情、红颜易老,急于求偶的古老情诗,对吗?”
“回娘娘,正是……”寿王李瑁叉手拜了一礼,答道。
武惠妃拧眉看着寿王李瑁,说道:“男欢女爱在你心中摆在首位,对吗?”
寿王李瑁的脸皮抽搐了一下,低着头说道:“回娘娘,并非如此……”
武惠妃说道:“那为何,你看到这一株梅花最先联想到的就是情诗,却没有想到它迎风而立、破雪而生的坚韧不屈?也没有看到百草衰败、唯它独盛的绝世孤傲?”
“……”寿王李瑁低下头,沉默不语。
“你给我跪下!”武惠妃突然厉喝了一声。
寿王李瑁微微一怔,看了看地上快有半尺厚的积雪,犹豫了一下,仍是跪了下去。
武惠妃怒目瞪着寿王李瑁,沉声道:“知道你,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吗?”
寿王李瑁有点不服气,回道:“无非是给一个奴婢,赏了两个耳光。如此无足轻重之辈,就算杀了,又有何碍?”
“瑁儿,瑁儿,瑁儿!”武惠妃做痛心疾首之状,“你太令我失望了!”
寿王李瑁越发郁闷,“娘娘,我究竟犯了什么大错?”
武惠妃叹息了一声,说道:“如果你打的是一个皇族外戚或是一个宰相家的公子,我都不会如此生气。知道为什么吗?”
寿王李瑁大概想到了原因,但他没有说,只是郁闷的吁了一口气。
“正因为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奴婢,你才更不应该动手打她!”武惠妃十分生气,愤怒的骂道,“你是何人?大唐的亲王!——堂堂的亲王动手去打一名奴婢,别人的奴婢!这是何等的手段?何等的胸怀?何等的器量?”
寿王李瑁低着头,不再还嘴。
武惠妃气得来回走动,继续骂道:“寿王殿下,你就只有这么一点本事吗?你憎恨萧珪,却不敢动手去打他,只能逮住他的奴婢来撒气?”
“谁说我不敢?”寿王李瑁昂起头来,大声叫道,“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啪!”
一个重重的耳光,甩到了寿王李瑁的脸上。
他捂着脸双眼圆瞪,完全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