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适之皱了皱眉,说道:“立后乃是国家大事。若要提出反对,不能只凭圣贤之言和前车之鉴,总得有一点现实的证据吧?”
萧珪问道:“大尹想要,什么样的现实证据?”
李适之连忙站起身来,亲自走了过去关好门,并将所有的下人都斥退赶得远远的。
然后,他再坐了回来,压低了声音对萧珪说道:“武惠妃以洛河风水为由头,故意装病兴风作浪,目的就是为了自己能够当上皇后。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现在缺的只是证据。你若将武惠妃的真实病情与张果老的说法公之于众,武惠妃的阴谋就会不攻自破。立后之争,也将胜负立分不会再继续拖延下去。我如此说,难道不对吗?”
萧珪面带微笑,不急不忙的说道:“大尹,如果当时我真的说了实话。你恐怕,会更加失望。”
李适之微微一怔,“为什么?”
萧珪说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实情就是武惠妃确实是生了病。我们可以怀疑这是一出苦肉计,但她的病,确实不是装出来的。就算她能骗得过所有人,也骗不过精通医术的张果老。”
李适之眨了眨眼睛,问道:“张果老诊断结果如何?他老人家,怎么说?”
萧珪说道:“我也没有说谎。自从把张果老请进皇宫,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所以,张果老如何诊病如何断言,我全都不知道。但我知道,另外一件事情。”
李适之连忙问道:“哪一件?”
萧珪说道:“武惠妃的两位兄弟武忠与武信,曾向圣人进言,要立武惠妃为皇后。他们的意思是,要借国母之名号来压制洛河之风水,用以缓合武惠妃的病情。”
李适之的眉头紧紧拧起,“果然是武家人最先提出!我就说,整件事情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全都算计好了!”
萧珪淡然一笑,说道:“国子祭酒武忠和秘书监武信,据说这是两个出了名的庸碌之辈,完全是凭着武惠妃的裙带得以升迁高位。大尹不会以为,圣人轻易就会听信了,这两个庸材的话吧?”
李适之微微一怔,说道:“你的意思是,圣人心中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经过武氏兄弟这么一提才会借题发挥,将立后一事拿到了朝堂之上公议?”
萧珪眼神炯炯的看着李适之,轻轻的说了一句,“难道,不是吗?”
李适之睁大了眼睛,“莫非圣人是在试探,朝臣对于更换太子的反应?”
萧珪用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语气说了同样的一句话,“难道,不是吗?”
李适之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片刻之后,他的脸上,渐渐的露出了一丝惊惧之色。
“大尹,怕了?”萧珪问道。
“不不,我没有!”李适之连忙辩解。
但是他一边说着,拿着酒杯的手却在轻轻的发抖,酒水都快要荡了出来。
萧珪突然一伸手,握住了李适之的手腕。
李适之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要把手抽回。
萧珪紧紧的握着他不让他动,他手中的杯子也没有再抖了。
“大尹,你现在害怕,是对的。”萧珪说道,“如果到了这时候你还不懂得害怕,那么等着你的,或许就是死亡!”
李适之深吸了一口凉气,“莫非圣人当真是要废太子,立寿王?!”
萧珪认真的看着李适之,说道:“任何人问我这个问题,我都不会回答。唯有李大尹问我,我才会说……”
“说什么?!”李适之已经瞪大了眼睛。
萧珪松开了李适之的手,冲他微然一笑,说道:“废谁立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大尹,你得赶紧给自己找到一条活路!”
李适之几乎是屏息凝神听完了萧珪这段话,最后大喘了两口,苦笑道:“我还以为,君逸真会发生什么惊人之高论……不过,君逸之好心,李某已然尽知。”
说罢,李适之就对着萧珪拱手长拜了一礼,“多谢!”
萧珪连忙说道:“李大尹,你得赶紧入宫去向圣人当面阐述,就说无论圣人立不立武惠妃为皇后,你都拥护。你只希望,洛水工程能够尽早复工。以免,洪峰到来之时,洛阳遭受大患!”
李适之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慢慢的摇头,“不——”
萧珪眉头一拧,“大尹,三思!”
“洛水工程,固然重要。”李适之正色说道,“但太子乃是国之根基,比洛水工程还要重要百倍,岂能轻易废立?李某既然已经站了出来,就绝无退缩之理。我必将战斗到最后,哪怕身首异处也要坚决反对,立武惠妃为皇后!坚决反对,另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