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记者摸了把脸,跟倒豆子似的,一骨碌地将自己的信息全倒了出来:“你的话太过主观,我不相信。你肯定喜欢那姑娘,不然干嘛拿我做比较。还有,我叫陆小婉。陆小曼的陆,陆小曼的小,婉约的婉。上海人,A大毕业,现在是新闻社记者,电话153……你呢,你是谁!?”
傅津南听完,忍不住想,名字也巧合?
沉吟半秒,傅津南挑着眉梢戏问:“你查户口的?”
小记者挺着肩膀凑傅津南跟前,没完没了问:“你呢,你是谁?”
傅津南从掏了根烟衔嘴里,一边掏打火机,一边咬着烟嘴敷衍她:“你有完没完?完了就走,心烦。”
“今天你要不告诉我,我就不让你走。”小记者心一横,闭眼说。
傅津南吊儿郎当哦了一声,面上波澜不惊,压根儿没把小记者的话放心上。
许是小记者太过执着,傅津南心底突然升了两分兴致。
趁着张奇文跟人谈话的功夫,傅津南伸手扯过小记者挂胸前的实习证,认真看了两眼小记者的实习证照片,傅津南嗤着声评价:“刚还八分像,现在只剩三分。”
陆小婉抱着摄像机呆滞地看向傅津南。
傅津南一凑近,陆小婉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
陆小婉脸发烫,咽了咽口水,本能地看向傅津南。
那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脸,五官精致立体,剑眉星目,鼻高唇薄,一如书上说的那般‘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捏着她实习证的那只手修长匀称,手背皮肤白且薄,青色脉络清晰可见,好看到食指处烫的那个小红泡都好看。
傅津南没搭理小记者的异常,想起唐晚那张熟悉清晰的脸蛋,自顾自说:“没法儿比。”
不是唐晚生得倾国倾城,而是在他那儿,别的姑娘没法儿跟她比了。
傅津南啧了一声,禁不住疑惑:“这小白眼狼什么时候入了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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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的唐晚压根儿不知道这一幕。
丁嘉遇这几天有事没事跟她面前刷存在感,许是知道她现在对傅津南这个人没好感,丁嘉遇一字不提傅津南,只凑她跟前讲柯珍的事或者他拍戏时候遇到的趣事。
两人约过几顿饭,最后一次约饭,丁嘉遇突然谈起自己生日的事。
他是八月二十二生,是狮子座。唐晚对星座不大了解,可江然是个星座迷,经常跟她科普星座的事。
久而久之,唐晚多少了解点星座术语。比如狮子座男生性格坦率认真,会偶尔耍点小脾气,放纵自己……
说起来,丁嘉遇也算是他们几个人里最为天真的一个了。
吃饭途中,丁嘉遇握着筷子跟她说,要是今年柯珍回来给他过生,他就原谅她了。
还说,柯珍这几年的辛苦他看在眼里,他也心疼,可他要是插手,柯珍会更恨他。不过恨也好,总是对他有感情的。
唐晚听得心口发酸,问他既然喜欢柯珍,为什么不争取一下?
提起柯珍,丁嘉遇终于破了防。
他笑得勉强,别过脸说,柯珍这辈子不应该被圈在北京城,他逃不开,不能让柯珍也关进来。
唐晚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安慰。
吃完饭,丁嘉遇一如既往地送她回学校,最后一次,丁嘉遇送了她一套自己的写真集,上面有他的签名。
唐晚看着写真集疑惑不解,丁嘉遇说:“送你朋友的,上回儿就签了,一直放家里,今天才想起。”
唐晚感激他的温柔体贴,站在路边笑着跟他说谢谢。
丁嘉遇摆了摆手,坐在驾驶座欲言又止看她几遍,好半晌才犹豫着提醒:“三哥这人没你想得那么不堪,你要是觉得你俩还有可能,别错过了。”
唐晚抿着唇不说话。
那天晚上,唐晚做了一个梦。梦到父亲坐在医院走廊抱头痛哭,唐晚跑过去想要安慰他,还没跑过去就被几个人拦住。
迷迷糊糊中,唐晚又听到了那句刺耳的话:“死了就死了,能怎么办。”
她试图清醒,却对上傅津南寡淡冷漠的眼。他站在医院尽头,冷着脸问她:“shā • rén偿命不是应该的?”
唐晚吓得满头大汗,一觉醒来自己还躺在床上。
后背湿透,脑子一片空白,唐晚望着窗外黑压压的天,一时分不清真假。
唐晚想起了周成康。
她十三岁那年,正是上初三的年纪,梁洪申怕她刚转学不习惯,又请人给她补课。
那段日子唐晚过得浑浑噩噩,成绩一落千丈,老师提起她成绩直摇头。
李慧芸怕她想不开,又怕她堕落,想着送她去上个兴趣班。
正巧周成康过来找梁洪申借东西,看见一旁站着的唐晚,周成康多问了两句。
后来梁洪申提议唐晚去周成康那学书法,唐晚没法拒绝,一放暑假就去周家老宅学书法。
她最开始练的是颜体,练了一段时间,周成康突然提他之前教一个学生学瘦金体。
提起那个学生,周成康满脸自豪,言语间满是骄傲。
唐晚在一旁听着,偶尔朝周成康笑笑,却不跟他主动问那学生的事。
直到有次周成康收拾旧物,不知道从哪儿到翻出一张老照片。
周成康看到照片很是惊喜,那下午,拉着唐晚讲了不少故事。
唐晚在那张照片上看到了傅津南,那时候的他不过十几岁,眉眼稚嫩,远不如现在的成熟,也没现在寡淡。
照片里三个人,傅津南、周成康还有一个老太太。
周成康指着照片里的傅津南说:“他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当时他学瘦金体我还觉得诧异,后来发现这孩子做什么都要做到极致,就是皮了点。”
“这孩子生得好看,从小就招女孩喜欢。听说学校里还有女孩子专门为他组织了一个粉丝后援会……”
唐晚盯着照片的傅津南,眨着双眼问:“他叫什么名字?”
“傅津南。‘吾舟已系津南岸,唤客犹能一笑哗’的津南。”
唐晚握着毛笔,当着周成康的面写下“傅津南”的名字。
写完,周成康笑着调侃:“这几个字倒是写得不错。”
后来唐晚改练瘦金体,练了四五年,却一次都没在人前展示过。
只有她知道,校庆那天,她看到傅津南用瘦金体写签名时有多激动。
那感觉就像一场大梦,梦里,她奋力追赶的幻影成了真人,成了那个她幻想多年的人。
不是庄周梦蝶,是真实到荒诞。
她不曾刻意接触,却逃不过命运安排。
不过,如果把这场相遇定义成一场阴谋,她也是愿意认罪伏法的。
作者有话要说:‘吾舟已系津南岸,唤客犹能一笑哗’,出自陆游《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