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类的身躯——通身缠绕的茧壳都难以抵挡这种温度,撕裂出了口子——于是那沉眠其中的身躯亟待破茧而出。
银色的长发如月光般披散而下,蔷薇色的眼瞳温柔得像是氤氲着雾气的花朵,包裹身体的衣物被高温融化,自躯壳之中一叶一叶探出的光之翼舒展开自由的形态。
不同于天使的羽翼,也不同于恶魔的肉翅,她背后的光翼比起肉身器官来说,更像是无机质的宝石,那些以透明的光凝合成的狭长的叶片状薄翼,一根一根展开、延伸,逐渐释放出无尽的光芒。
那光芒每舒张开一分,天与地就膨胀开一分,她的身躯每完整一分,空间就狭小一分,就像是没办法容纳超过限制的事物一般,明明是那么微小的身躯,却将庞大的冰雪之境都撑出了裂隙!
但是漫天的星辰都开始互相辉映起来,黑夜延展了冰雪之境的广度与深度,堪堪将那些无形的张力容纳,所有的星光都洒落在她身上,为她披上了璀璨的华裳。
她是光源本身,但这光如同晨曦一般,实在太过于美丽,带着倾倒众生的温柔,即使是抽光了空气的寒冷,即使是压抑了时间的缄默,在流经她的时候都无法避免地要变得和缓。
世界宠爱着她,自然迷恋着她,一切法则都控制不住要倾向于她,就算是为祂掌控的冰雪,也无法逃脱她的魅力。
那冥冥中不具备生命的所有气息,都张开大嘴,贪婪地呼吸着、渴求着、高歌着:‘光啊——’
‘光啊——’
冰雪之主开口时,冰原震动,仿佛有浩瀚的风漫过,引发了冰石相撞,无机质之中又却带有奇异韵律感,道出了一个判断:“泰坦。”
这个名词似乎是某种开关,天幕陡然暴涨的星光反过来侵蚀冰雪的魔力,彼此的争锋将星星的碎屑与冰雪的颗粒混在一起,散落漫天。
冰原之上又开始下起大雪。
维拉尼亚摘下一片光翼化为遮挡风雪的大伞,长长地吁出口气来,觉得实在是舒服——可以显露出真身,谁喜欢待在人类的躯壳之中呢——意外的是,冰雪之域竟然能够容纳她的原身。
摸摸看呆了的白鹿透明的灵魂,俯下身在它额上烙了一个吻,被光的源力洗涤之后的灵魂也在发着光,她笑道:“回你主人身边吧,再待下去,你会融化的。”
白鹿的灵魂乖乖蹭了蹭她的手,欢快地小跑向它的主人,很快就融入祂巨大的身躯之中,消失了踪影。
维拉尼亚这才又仰起头看着阿拜斯,光翼推着她飞向空中,一直到与对方的视野平行:“你吞了我的梦境!”
“我已经没办法掌控它,也没办法将它从冰雪之上剥离出去。”她蔷薇色的眼睛带着埋怨,先行告状,“我没办法构建新的领域,那还要怎么杀死托提厄希?”
星辰在冰雪的天幕上闪耀,夜色在永昼的冰原上划出极光,如果忽略了彼此的冲突的话,确是一幅绚烂融洽的画面。
只能说,光的源力与大部分力量都很贴切。
冰雪之主默默无言。
并未对她的质问做出任何反驳,也未对“杀死托提厄希”这个目的有任何疑惑。
在他者领域中出现的力量,首先就会被定义为“入侵者”,维拉尼亚与萨尔菲尔德先在冰雪之境打架,又伤害到了祂宠爱的信使,由于主人的愤怒,狂暴的冰雪无差别排斥“入侵者”,吞下了新诞生的梦境来补足自身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只不过出乎意料,泰坦的梦境既无法被消化,又太具备活性。
以至于现在,那初生的不稳定的梦境,不仅没有被碾碎,反过来借助冰雪的魔力重组、建构、铺陈,并且从领域的雏形渐趋成熟。
维拉尼亚不舍得放弃它,但是她又失去了造梦者的权限。
她歪着头望着祂,理直气壮:“你要赔偿我。”
灰蓝的眼瞳凝望着她,距离近到一低头那冰雪巨蛇的吻部就会触及到她,光的温度照耀在祂的身躯上,并没有融化亘古的冰寒,却依然叫祂感受到了炽热;归还权限就意味着首先要对她开放冰雪的权限,这对于领域感十分强烈的冰雪之主来说,确实堪称冒犯。
但是祂不想与她起冲突——祂已经看出,这是一个巨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