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星光要隐没在冰雪的天幕上。
并非是星光会为“逐光之剑”夺走力量,而是星光不会照耀死亡,只有黑夜会眷顾沉眠。
祂对于她身上竟然具备另一种与光近乎截然相反的权柄,也非常出乎意料,这助长了祂那点微弱的好奇,令祂产生了几分认真的关注。
萨尔菲尔德手上的圣光凝聚出了权杖的形态,他神情冷漠,岿然不动,对于她本质中的异样出现的情绪,甚至还没有对于祂会对她予以优待更具备波动,只是那双蓝眸深处的色泽更为浓郁,像是卷集着某种不详的漩涡一般。
阿拜斯比交手的两方更要清楚战斗的细节,天幕是祂的双眼,冰雪是祂的感知,每一束力量都像是在祂的身体中炸裂,祂俯视着自己的领域,整个庞大的世界在祂眼中一览无余。
切开的空间对托提厄希能造成的损伤有限,他的影之权柄叫他在空间背面的阴影中都能游刃有余,只是空间碎片锋利的边沿同样切碎了剑身上的光,让他烦于应对;冰雪的风暴无法阻挡,结结实实砸在他的身躯上,卷集出无数的伤痕,即便伤口与鲜血很快就自行愈合,他的视野也为其所阻挡,并不能窥到冰雪之中卷集着死亡的力量。
于是死亡的毒素随同伤口侵蚀入内,在他的血管中攀爬,在他的肌肉中啃噬,由于死亡伴随着极寒,极寒又麻痹了他感知,竟叫他不能发现伤口愈合得越来越慢,生机被消泯得越来越多,身上的光也越来越黯淡。
同时具备光之源力与死亡的权柄,已经是非常作弊的事实,不过那些在空间裂隙中溢出并渐渐汇集起来的虚无气息,大概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谁能想到,她连虚无都能利用呢?
震怒的托提厄希举剑蓄势劈下,以强盛到极点的光破开风暴,他挣扎着从空间碎片与残破的暴风雪中间穿出,这才看到手持镰刀立于冰崖之上的存在。
相对于巨人庞大到遮蔽天宇的身影,她的形体纤细渺小如沙砾,轻轻一碰就会破碎的脆弱。
但任何生灵于死亡面对都要感到本能的恐惧。
死亡的法则要高过生命的法则——因为世界的原初,什么都没有的虚无之中,先诞生的是死亡——最初的生命是由死亡孕育,生命最后的归途也是死亡的怀抱。
托提厄希的震惊多过恐惧,连他这样以战斗为生的存在,心中都涌现出了强烈的威胁:“死神?!”
“不……不是神……”没有神格,也无点燃的神火,她只拥有死亡的职权——可是怎么可能有生灵执掌死亡的权柄,“你是谁?!”
震耳欲聋的喝问随同“逐光之剑”暴涨的光芒,为他开辟出一条前进的道路,他试图挣脱杂乱又繁复的空间碎片,但冰雪与死亡融合在一起,像网一样笼罩下来,拖慢他的脚步,束缚他的动作。
她冷静地继续切割空间,有条不紊地创设自己想要的局面。
冰雪缄默无声,死亡的幽影却开始放声吟唱,领域之中没有游魂没有死灵,但是死亡的阴影幻化出了森然的幽火,吟唱着死亡的安宁与永夜的沉静,那无形的歌声沿着精神攀爬而上,如瘟疫般绵延渗透,加速了死亡之毒的侵蚀程度。
“大胆!!”无处不在的死亡威胁逼迫得托提厄希必须超量释放“逐光之剑”的力量,阴影之身太容易被极寒克制,所幸光能够融化冰雪,也能够分解死亡,“你以为——就凭这些——能够杀死我吗?!!”
如恒星般耀眼的光自巨剑之上射出,那光甚至压过了晦暗的穹宇,冰雪构建出的空间位壁发出岌岌可危的哀鸣,死亡一时之间都要避退,身形庞大的巨人用力踏碎冰原,举剑劈下,想要一举破开这片让他头疼的领域。
白骨镰刀闪现锐芒,逐光之剑迅速被一片灰雾挡住,画面有瞬间的定格,便像是进入慢动作播放,即使托提厄希用尽了全力,也只能一点一点将剑压下去。
因为死亡的幽火在剑身之侧刺声尖叫。
‘我判定你死亡!’
‘我判定你死亡!’
‘我判定……’
光也逃不过法则——在这恐怖的律令之下,连光都开始一片片凋谢,化作碎散的飘絮,迅速被寒风吞没。
强大如“逐光之剑”,也被剥夺了耀眼的光芒,一寸一寸黯淡。
在晦暗的黑夜之下,托提厄希得不到任何光的补足,他终于意识到这才是危机所在,大喝一声,放开自己的力量,再不管攀附切割着他的空间碎片,试图将冰雪的领域外围撕裂得更开,让无意识海洋的虚无气流涌进来,以此尝试去汲取新的光源。
他并没有想着逃跑,也不认为自己会有多大损伤,他必须搞清楚“死亡”的权柄是从哪冒出来的!
就在这时,萨尔菲尔德出手了!
他并没有全然作壁上观,而是在恰当的时机,举起了权杖。
冰雪之境点燃了一道圣光,炽白的光焰直冲云霄,强大的光明意志冲散了它所经之处的阻碍,彰显出了足够的存在感。
托提厄希先是惊讶于这个曾交手过的敌人的作为,对他的举动感到怀疑,但自负让他无惧任何挑战——正是缺少力量来源的时候,他迅速举剑刺入光焰之中,立刻开始掠夺圣光。
大概只有透析过圣光实质之人知道萨尔菲尔德的力量有多恶心——他的圣光本质是光没错,却不能作为补足,因为这是毒药。
会将改良的、能作用于异种之身的“惩戒”、蕴藏在其中的圣光,堪称毒药。
而这是让阿拜斯也觉得奇怪的一幕——她是怎么知道,萨尔菲尔德会选择帮助她,而不是对付执掌着死亡之力且与不详、永夜为伴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