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由造梦者与梦境之间的联系,她能勉强感觉到领域的位置与状态,但彼此间好像隔了无比遥远的距离,或者说两者之间重叠了太多隔阂,以至于她并不能准确地定位,不仅是死域,连冰雪之境中留驻的星光梦境也极为模糊。
维拉尼亚马上就意识到,也许并不是她离自己的领域距离太远,而是又被梦魇搞到了某个不知名存在的梦里——就像那个时候她被丢进纯白教皇的梦境一样。
想到这里,她的心就是咯噔一下,在片刻的呆滞之后,她马上就否决了自己的猜测,绝不可能又是纯白教皇!
梦魇对她与萨尔菲尔德之间的纠葛了解得一清二楚,现如今的梦境世界中,动静闹得最大的就是她俩,已经斗得不可开交了,梦魇要是在她俩之间再搞点手脚,等待在前头的就不是浑水摸鱼,而是毁天灭地了,它虽然想要混乱,但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俩将整个台面掀翻。
那么,这又会是谁的梦境?
维拉尼亚站在路边,看着眼前这个笼罩在薄雾中的村庄、又或者小镇?
显然是人类世界,浑浊的空气,低矮的摇摇欲坠的房屋,荒废的干涸的农田,不可控制的天灾阴影笼罩下的土地与建筑,显得贫瘠又残破,魔法的力量在这片土地上微乎其微,穿着麻衣赤着脚来来往往的人,脸上或麻木或仓惶,缓慢地拖动步伐自顾自行走,似乎并不能看到她的身影。
维拉尼亚像个旁观客幽灵一样游荡在这里,穿过灌木丛,踏过石头路面,与行人擦肩,看到平凡的生命在黑暗年代挣扎,在最恶劣的环境下依然渴求光明,梦境是如此真实,真实得她以为自己就立足于某个被天灾影响、以至于即将难以维系生存的村镇之中。
她并没有觉察到什么异样,也没有尝试破除这个桎梏,事实上她也很好奇梦魇究竟想叫她看什么——在她兜兜转转两圈之后,连每个屋子都探头进去看了看之后,她发现这个村镇似乎不是重点,因为不存在什么能惹动她关注的事物,于是她慢慢地扩展游荡的圈子,想要找到梦魇为她设置的难题——直到在一个更偏僻的地方发现一间废弃教堂。
灰蒙蒙的,静幽幽的,那教堂浮阳光下也不消散的雾气里,就像粘贴了一层古老又久远的外衣,她穿过杂草丛生明显很久没有被清理过的庭院,砖石垒成的建筑褪去了所有的色泽,灰暗浸淬了它的骨子,唯有尘土与它为伴。
门是开着的,或者说老旧的木门已经有半边腐朽,因而露出了进去的通道,维拉尼亚踏入其中之后,竟然发现荒凉废弃的教堂不是空的!
也许不能说是一个人——只能说是一个濒死却还未死的存在。
斑驳朽败看不清面目、甚至没有完整身形的雕像前,这个存在跪在那儿,低垂着脑袋,与周围的所有事物都是一应的灰暗,如破布般的黑袍裹着其瘦削至极的身躯,就像一块布裹着一具毫无生机的干尸,干化脆裂的黑袍遮掩不住其身体上捆绑的荆棘,那灰黑色粗壮又近乎石化的荆棘尖锐的刺深深扎入皮肉之中,密密麻麻地缠绕着,似乎具备可怕的重量,几乎将其单薄瘦弱的身形完全压垮。
好像某种类型的惩罚。
维拉尼亚的第一反应便是苦修士,那种以痛苦作为修行方式来磨砺自身的修士。
而现在,这个几乎化成雕塑一般的存在就那么跪着,生机几乎断绝,但维拉尼亚知道对方还活着,其身上那微弱的生命光火依然在挣扎着什么,或者说渴求着什么。
固执得想得到什么答案吗?
就算死亡也想得到的答案?
维拉尼亚靠近,触碰,最后蹲下来看,对方都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那么梦魇究竟想让她看什么?
虽然不知道这个梦境的用意,但她很擅长猜测梦魇的算计,她现在就在思考,就现在的局面来说,她看到什么才有利于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