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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4章 哀伤02(2 / 2)

但他也无法将她送走,因为这个女人的存在本身便意味着无法停止的灾厄。

教父也没有想到,他能克制自己,却无法控制别人,他的做法反而让灾厄也降临到曼德诺蒂奥家族。

他的兄弟、儿子,最信赖的下属,乃至于数代侍奉曼德诺家的仆人,谁都逃不过她的魔性。

失去血脉亲人乃至于家人的教父,痛苦而绝望,但他知道,一切的源头——她——却比谁都要无辜。

她什么也没做,却承担了人世间莫大的罪恶。

后来教父在城郊建立了一座新的庄园,作为囚禁她的所在,整个庄园,除了驻扎在外围的护卫与侍从,只有自己与老仆居住。

他以为自己最大的难处是,他总会老死,死前又该如何处置她,却不防一个孩子,一个多年前曾见过她一眼的孩子,接过了这个难题。

……虽然是以覆灭曼德诺蒂奥这种方式。

*

奥古斯托再一次踏入曼德诺庄园时,总觉得恍如隔世。

他并没有闲情逸致观察一切的摆设与装饰是否与记忆相符,也没有耐性停下来细细琢磨此刻的心潮澎湃,他的血液奔涌的速度极快,呼吸交换的频率也极高,大脑每个部位都好像在嗡嗡直响、叫嚣着成功。

这十多年来,他借助曼德诺的力量扫除黑势力,换取自己的政绩,打压政敌,换取自己在政坛上的进步,又以自己的政治地位反过来在家族中换取话语权,一步一步往家族的干部、裁决者乃至于下任首领的位置靠拢。

他像毒蛇一样蛰伏,潜藏着内心的魔鬼,压抑着神智的疯狂。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内,这个国家不再需要黑势力来捍卫,或者说,光辉的政治不再需要黑暗的遮掩,他对曼德诺的不留情为他换取了极高的政治声望。

他剪除了曼德诺的枝丫,扫清了它在各领域的势力,现如今家族的成员能处理的被处理,剩下的也已被他全盘控制——他知道庄园里什么都没了,没有护卫,没有侍从,没有佣仆,只有一个老人与他同样行将就木的老管家。

无论年轻时是何等叱咤风云,现在也只是一个老朽得无法拿动枪的废物。

他对于教父的敬畏、恐惧、小心谨慎,早就因他的年老而消失殆尽。

奥古斯托就像多年前一样迈入这个庄园,不同的是,他身前没有引领者,他身后却带着无数的扈从。

他没急着去寻找自己的目标,在经受求而不得之苦煎熬的多年中,他早已习惯了忍耐,现在也有足够的耐心解决掉最后的麻烦,再去拆封梦寐以求的礼物。

教父依然在书房。

他推开那扇雕花的厚木门进去的时候,一眼就望见放在窗前的高椅。

夕阳的余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金红的色泽驱散几分书房中沉重的暮色,为椅子上的老人的白头增添了些许暖色调。

他未嗅到任何危险的气息,因而停顿片刻,便抬步往里走去。

直到走到窗边,奥古斯托才发现,从书房窗户这个角度望下去,却是正对着花厅。

花厅中自然没有任何身影,只有一年四季都有花卉绽放的植栽生机勃勃地生长着。

所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就坐在这里,默默看着花厅中的人吗?

奥古斯托心中嫉妒的恶火迅速烧上来,直灼烫得他的呼吸都带着**。

一时高涨的暴虐情绪无法发泄,直到他看到了老人的眼神。

教父转过头来看着他,那眼神依然是睿智的、平静得,像是能看透一切世事的犀利。

那里面没有**,被年老的浑浊覆盖的眼眸带着沉沉的暮色,似乎很快就会丧失所有的活力,却又是那般纯粹而静默。

他甚至没有憎恨他,没有任何的怨怼。

只有平和的对于命运的坦然。

奥古斯托的太阳穴砰砰直跳,仿佛有锥子和锤子正往他的大脑砸一样,有那么瞬间的头晕眼花让他感到许久未觉的心虚。

自从他对曼德诺亮出獠牙以来,都是无往而不利,这些成功助长了他的气焰,他对教父的轻蔑与不以为然也日益增长,但直到他再次面对他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渺小。

奥古斯托强行按捺住自己暴虐的冲动,咬着牙后退了一步,慢慢按下自己骄傲的头颅,恭敬道:“教父。”

这个老人已经风烛残年。

他的腰肢已经伛偻,风霜已经老花了他的眼、蒙蔽了他的耳,但他依然有着浩荡又伟岸的气度,有着尊贵又令人心折的魅力,那是奥古斯托再怎么学习都无法学会的,是一个家族深厚的底蕴先天所塑造的——而年少时的贫穷与卑微到底是在奥古斯托身上刻下了烙印,叫他即使拥有了年少时难以想象的权势,却依然感觉自己低人一等。

“你来了,孩子。”

教父嘶哑又低缓的声音,平和得像是在拉家常,低低的感慨像是对着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而不是面对着一个覆灭自己家族的叛徒、凶手、敌人。

奥古斯托听到自己胸口发出的轰鸣,那是他的心脏在不满地弹跳,不满于他的自卑。

但他最终还是恭敬道:“是的,教父。”

教父回过头,继续看着窗外,看着夕阳下的花厅。

他的眼中流露着浓郁的哀恸,那刺骨的沉痛得让一个长者都后悔莫及的哀伤涌出来,浸润着他枯瘦老病的身躯,似乎也要拖着他的灵魂往下坠,坠落到不见底的深渊。

然后他竟笑起来:“这两年我一直在想她的名字……厄里斯,她当然不叫厄里斯……后来我才发现,我竟从未问过她的名字。”

“我囚禁她、看守了她那么多年,竟从来都不敢与她说一句话。”

教父叹了口气:“我无法阻止你带走她……孩子,如果有一日她终要死去,就请你带她回她的国家,把她葬在那里,她魂牵梦萦的故乡……”

“我可以把曼德诺的财富赠予你,作为回报,你必须弥补我这一生所犯下的……最大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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