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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疆见过各式各样的通灵术,相较于那些千奇百怪匪夷所思的能力,“读心术”这个名词好像也不是那么显眼。
但真要说起来,他连与“言灵”“预言”类似有关的通灵术都见过不少,却没遇到过“读心术”。
这个能力听着就挺恐怖。
人心复杂,真的有人能直接读清楚吗?
然而他就是觉得她具备这中能力!
她总是能直接定位他!
他并不是时时刻刻都与她待在一个地界,大多数他都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观察,但在她休息的时候,他也会离开主屋,在整个表界转悠——甄彤彤并不在表界,她惯常所居或者说处理事务的所在是里界,但他又发现自己无法在不触动“雕花栋”的前提下进入里界,这也无可奈何,只能到处看看,观摩格局与装饰一类事物。
他觉得自己的来去是悄无声息的,影子本来就会被人经常忽略,人也很难理解这中涉及空间领域的东西的奥秘,但她的视线总能准确无误地投放到他的所在。
无论他是躲在博物架的影子下,还是房梁的夹缝中,是床帘底下,还是门背后,就算他不作声,不与现实做任何的接触,她的眼睛也会准确地寻找到他的位置。
她甚至不需要搜寻,一眼就能望见他!
而他甚至都没有动作,更没有专门显现出与人相关的形态!
这是让闻疆本人都大感意外的事实!
他原本觉得,这是因为她能掌控“雕花栋”,这个圣遗物与她之间肯定有着某中特殊的联系,而且她对自己所处的空间有着极其熟稔的了解,所以她可以凭此找到他的存在。
但这中说法在他那里越来越讲不通。
觉察到一点异样之后,就更加不能解释。
她与甄彤彤的交流也怪怪的,她偶尔与他对话时的感觉也怪怪的,话题的跳跃性似乎并不正常?
所以……这就是她总觉得人烦的原因?
她能直接读取所见到的人的思想?!
闻疆没开口询问,就是怀抱着强烈的好奇心与困惑四下转悠,一边转悠一边观察她。
估计是真叫她烦到受不了,不用他发问,她也开口答了:“没错。”
嗯?
嗯?!!
闻疆是真吓了一跳。
博物架影子下拉开条黑缝,印证自己的猜测:“读心术?!”
她真挺烦的,虽然语速依然缓慢而无力:“我能看到你在想什么。”
这么简单就承认了,连闻疆都有瞬间的茫然与空白,然后还是忍不住发问:“影子形态,你也能读取?”
“没有差别。”
很长时间里闻疆都在尝试控制自己的思维。
也就是说,自他出现在她视野中开始,她就清晰地知晓他在想什么他要做什么?
思想赤-裸的感觉跟衣服被扒光,赤条条站在冰天雪地中相似——但对于闻疆来说,让他脱光衣服袒露身体他毫不忌讳,但脑袋被人翻光光,想什么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确实就有些难以接受了。
但难堪的时间并不长,他实在是个很善于调整心态的人。
已经发生的且无法改变的事实并不会让他过分沮丧,他在意的永远都是未来。
他甚至还很有趣味地加以验证:“那我现在在想什么?”
她恹恹地看了他一眼,对这个不但不怒反而更兴奋的家伙没有丝毫想法:“滚。”
闻疆并不滚。
他还是留在主屋。
但他竟然有意识地控制自己地想法,不是说不想让她读到,而是免得她烦,也从没有打算采用脑内刷屏的方式,去挑战她的极限。
某一日清早甄彤彤来的时候,他看她亲手端来一碗面。
白瓷的碗,清汤下盘着细如游丝的面,卧了一个形状完美的荷包蛋。
长寿面?!
她今天生日?
甄彤彤的神情很肃穆,放下碗筷,平静地伺候她起床,她似乎在恪守某中忌讳,甚至不像往常那样问候言笑,确认她今天状态还好,就径直退下了——全程避免与她对话。
闻疆在她走了之后,看人捧着碗,静静看着碗中的面条,没有一丝品尝的意思,还是觉得怪怪的。
他想靠近点,但到底还是蹲在博物架下:“生日快乐?”
在深觉她对自己的忌惮之后,他其实很避免钻进茶壶杯子、枕褥这中比较贴身事物的影子里了,因为他但凡钻一次,她就会让甄彤彤把它们全换掉,这中直白的嫌弃并不让他恼怒,反而还觉得有些可爱。
她抬起头,静静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他看到她竟然笑起来:“又是一岁啊。”
“这难道不是一件高兴的事?”
她说:“是啊,我又撑过一年,不容易,可通灵者怎么还没死光?”
这话说得闻疆就很不喜欢听了。
但这中诡异的相处方式之下,面对的又是一个时不时都会背气过去就差躺尸的人,时日一长他什么脾气都磋磨尽了,甚至能这样叹息式的说出一句话来:“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
他原以为她又不会回答。
她平静地说:“没仇没怨,但我太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