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才是对通灵界最大的打击。
就算不能让外来规则彻底毁灭,其中的打击也足够叫它消声灭迹、难以复燃,如同诸神的黄昏、神灵的末法。
过于激烈的脑力劳动很叫人劳累,就算是现在这具勉强算健康的身体也不能避免,她在头痛前停止自己的算计,放空了一下大脑。
然后她又想起闻疆。
“影魔”是个意外,但也不算很糟糕。
毕竟这个世界上比他糟糕的事物多了去了。
*
闻疆恢复了一些,又迫不及待地潜入某座麻烦的宅邸。
他知道阴影是把双刃剑,这种能力再不知节制地使用下去,他终究会控制不住自己,乃至于誓约崩溃又抑或被阴影同化。
但他完全抗拒不了见到她的**。
然后发现,只不过半个月,她的身体又是肉眼可见地衰弱下去。
裹着厚厚的袄子,盯着桌案上一盆类似水藻的绿植正在发呆。
即使是在散发着地热的温暖室内都戴着帽子与手套,无烟的药炉散发出来的药香晕染着她,叫她看上去也像是被药浸润透了——衣料的包裹下格外小巧的脸蛋、格外瘦削的身体,挥之不去的支离破碎感,就像是拎起那大衣抖一抖,其内的身躯就会哗啦啦散落一地那般。
闻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不是怕惊动了她,只是无话可说,只能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她。
当那个人忽然抬起头,将视线落到自己的身上时,就算立在门板影子里的闻疆也控制不住紧张起来。
她的模样依旧是恹恹的、散漫的,有气无力,平和无波:“你来了。”
他没作声。
他怕一说话就暴露了什么。
随即猛然又想到,她能读心!
他所有的情绪与心思她一定早已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但她没作出什么反应,也没把视线投注在他身上多久,仅仅是扫了眼,又落回了那盆水中游曳的绿藻上。
闻疆听到她咳嗽。
能让苍白的脸都晕染上红色的剧烈咳嗽,没有丝毫美感,只有好似生命即将凋谢那般的病态。
他忽然有些理解甄彤彤的无力——她真的是弱到这般地步了啊!
之前使用的秘术不说高级别,至少效果确实是叫影子吸收了她身体当时的所有病气,可是叫他付出那般代价,却只过了这么短的时间,她竟又开始生病!
闻疆转移到水藻的阴影里。
大概是被迫看到他,她身上裹挟的负面情绪有片刻的波动:“你好烦。”
他依然没说话,大概是指望着她自己读心,有种自暴自弃的无所畏惧。
“不用再尝试……”她咳完,咽口水润润干涩的嗓子,极慢极慢地说,“没有用。”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真正面对的是什么,闻疆的做法只能治标不治本,不过是一时立竿见影的效果而已。
不仅施术者本身要付出巨大代价,她也如饮鸩止渴一般,短暂的缓和更会加速生命的流逝。
因为她赖以支撑身体的,并非生命力,而是过人的意志。
这幅残破的躯壳,换作别的任何人,大概早就一命呜呼了。
她能勉强维持生机,但她的身体从根本上就一直在崩坏,器官的衰弱不受控制,肢体的损坏也不遂人愿,即使用最名贵的药材最厉害的医师将养着,也一日比一日更接近死亡,倘若开始尝试以外力来解除病气,那她很快就会上瘾、习惯,她的意志会钝化,身体也会加速崩溃,最终无可转圜——所以,她从不敢开这样的先例,也拒绝做任何尝试。
不仅不敢用通灵者与圣遗物,连西医类似呼吸仪器的辅助医疗工具她都不敢尝试。
她努力舒缓情绪,没办法,闻疆的存在自然就会叫她心中的恐惧滋生,这是威胁本身叫她不安的所在。
拢着手,靠在褥子里,看水藻阴影中浮动的心声,她觉得烦,但有人非把自己凑到她眼前,她也懒得避。
“你很有意思。”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