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相思成怨,甫一生出便是注定要被斩破的所弃之物。
不甘于为何他会被这样软弱的东西牵绊住心脏肺腑,揪不出,斩不断。
青君用他那对感情无比蒙昧的思维来辩驳,认为饮下的确是那杯酒没错,可是一切的缘始就在于这一夜。
他妄图打开这个结。
“若能用杀死你来解决这一切,吾会毫不犹豫动手,”青君说道,“但吾知道,杀死你,才会叫你成为吾此生心魔。”
——“那又何妨留你在此?”
如果将她困死在幻境之中,会否能用时光磨灭此毒?
千叶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当然青君没说假话,他习惯了如此霸道行事,也是真有能耐把她留下来,就算她用「不知梦」破局也总要付出巨大代价。
她不急不缓,只是笑:“君上可知,为何梦中人知道自己在做梦,却不愿醒来?”
青君道:“这梦中必有他之所求。”
“相思也是。”
两人没有争执,没有冲突。
蛟王青君没有发疯,也不带杀气,肃立的模样与他曾经那般威严神秘并无区别,只是探讨问题似的语气总归叫他看上去平和得多——若是梅承望在这里,必要惊讶,事实上任何识得蛟王之人若在这里,都要震惊——原来青君能够如此心平气和地与一个凡女谈论问题,更别提这凡女刚还坑了他一把,直接把他踹到深渊边上。
她说,相思就像梦中人知道自己在做梦,却不愿醒。
不是不能醒,而是不愿醒。
人心贪婪的本质都会叫人在遇到渴求之物时,拼命伸手抓住。
又何况妖王呢?
“妾孑然一身,一无所有,然妾又比谁都要富足。”
千叶说道:“这就是凡人,七情六欲俱全的凡人;蝼蚁一般,却比什么都要坚韧顽强的凡人。什么时候君上懂得了,也便斩断了。”
“妾无畏,”她笑,“因为妾知道,君上要谢过这一劫。”
“‘登芳主’有道心,‘逍遥客’有道心,‘莲华女’也有道心,无论正魔都能窥到道心,因为他们是人,人天生懂情。君上是妖,凭借天赋与寿命就能轻易晋级阳神的妖王,但君上道途亦止步于此境——君上要谢妾,是妾给了君上一个领悟道心的机会。”
……
千叶脱出幻境的时候,梅承望已经立在她身侧,脸上凶相毕露,好似一个不慎就要刀劈蛟王的节奏。
她慢慢吁出口气来,对着他笑着摇了摇头。
再抬头看向青君,什么都没说,只是俯身又对他福了一福。
青君最后看了她一眼,身影便如氤氲般消散在原地——随同他的消失,岸边杨柳叶簌簌掉落,花凋草谢,日冷风厉,转眼又是一副残秋寒冬之景。
两人立在萧瑟湖畔,湖水沉沉,天地静默。
千叶接过自己的琴,甩袖子拂了拂并不存在的尘埃,从容不迫,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