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十分记挂梅承望。
她很想搞清楚他现在究竟是什么状态,她都不介意他还有没有命在,是人是鬼都不重要,只要不是彻底的消亡就好。
但她也要受限于现实——山门外的危机复杂透顶,她都不敢想象自己离开的可能;另一方面,她确实对“万法全通”毫无抵抗力,学会它对她来说,不仅是种挑战,也是一种由衷意愿——这番恩情砸头上,以至于千叶不得不给某人找描补,倘若没有苦海上那猝不及防的一遭,或许她也不会觉得来天门山是件多么糟糕的事?
如果不是对那个人霸道强硬的印象先入为主,对他的高深莫测极具忌惮之心,或许她真的会因九重天上受到的震撼,而对他产生适当的好感?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明被对方的学识与境界引诱,明明因对方的态度有所迟疑,还要使劲保持足够的冷静,猜测他的别有用心藏在何处,警惕会不会有坑猝不及防地下在她的必经之路上,不敢相信一个人的好意是纯粹的,更不敢对之交托自己的信任。
有时候,开局错了,整条道就别想再拐到对的方向。
但既然目前这副摊子摆在前面了,她也没有别的法子可想,千叶不再理会山门之外一切风雨,大妖息容是不是来了,凤凰城来客又做了什么,全都跟她无关似的,她埋头在师鸿雪给的两本“教材”中,学得不知早晚,不知今夕何夕。
图纸十分详细,有别子霄的描述,雅先生的勾画,再加上这两本书的展示,她已经能在脑子中建构大致的模型——将世间所有能被修士窥见的法则都加以归纳,将天地的鬼斧神工以直观缩微的法理方式呈现出来,不单是天才的想法,也是狂徒的作为,世界本源都怕是都被他给解析透了!
怪不得天门书院的人尝试理解它,却不敢修炼,不仅是能不能架构模型的事,人体是否能容纳、魂魄是否能涵盖、精神是否能运转——这些才是重点,且缺一不可。
千叶在九重天上得到的赐予扩展了她的魂魄与精神力量,目前身体的强度是不够,但师鸿雪也没指望着她现在就练,待她把全身的符文吸收了、身魂合一了,估计他还有速成的方式锤炼她的身体,否则以现在的状态来说,别说广厦了,纳入根栋梁都得崩溃。
这一全身心投入,她对周遭环境的感知就没那么细致。
所以她不知道鹤居目前在书院学子的眼里是怎样的恐怖存在。
隔壁“朝闻道”的那位将书院边上游离的几条灵脉全移到了鹤居脚下,亲手编织了灵帐细细密密地覆盖了整个鹤居,就像是将这方地域单独从天门山上摘出来,形成dú • lì空间,连一缕空气都像是经过精心挑选。
本来常真还焦头烂额,山长没发话她怎么也不敢随意离开鹤居,但功课延误实在又很叫人为难。
原先就在内门垫底了,为此颇得师长“偏爱”,这会儿一荒废修炼,进度停步不前,连师长考教都过不了关,焦在身,急在心。
可自从发现山长的动作之后,常真顿时心不躁、气不乱了,顾不上师兄们的羡慕嫉妒恨,天天窝在鹤居蹭灵气。
山长就差将天门山上游散的灵韵全聚集在鹤居了,在这修炼开了三倍速都不止啊!!
千叶意识到不对劲,是因为她清晰地感觉到身体内有什么“关卡”自然而然开启了。
她很快明白过来,这就是人体内的周天灵窍。
师鸿雪在她身上画的符文,等同于以外力给她筑基,按理说她在身魂合一之后,首先要做的就是运转灵气冲击七七四十九处周天灵窍,但现在连“通窍”这一步都好像被绕过了!
她都没做什么,就感觉到灵窍被开启的部位,灵气正在稳步渗入窍门,在体内自行运转。
本来全身都在痛,但现在随着通窍的开展,疼痛都好像被缓解很多。
所谓青云梯怎么登?
等符文吸收,她必然会入“通窍”期,中丹田“玄枢”中涵养的灵气必然多到漫溢,待得“万法皆通”初成,她有条件地吸收完梅承望传给她的修为,怕是连“阴神”都不在话下。
虽说是速成,但有梅承望遗藏,师鸿雪助力,她这根基打得比谁都要结实!
一介凡女,短短数日,竟然阴神可期,怎不是平步青云?
千叶深吸一口气……债多了不愁。
不管师鸿雪要做什么,她也拒绝不了,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山长要做什么,书院谁都管不着,但什么时候见过山长如此上心的时候?
那时候待小师叔都是放养模式!!
果然亲传就与众不同?
虽无名义,但这也是货真价实的实质了!
当然,即便整个天门山都像是泡在醋坛子里,也没人对山长行为作何置喙,顶多逮着走狗屎运的常真各种羡慕嫉妒恨罢了。
但敢抗议的人是没,敢抗议的兽倒是有!
当书院弟子追着它冲进鹤居的时候,千叶正蹲在池子边看鱼。
她现在的状态有异,学“万法皆通”学得脑子不太对,精神也晕乎乎的,鹤居的灵气又太过充沛,以至于她看周身的环境都像是带着很厚的滤镜,充满了距离感,然后在这种奇怪的视野里,发现这池子里的鱼很有韵味。
那种与众不同的灵性,也像是自然规律的一部分,带给她极深的启发。
一群人冲进鹤居的时候,连大呼小叫的声音都没有惊动她,直到周围忽然安静下来,她反倒感觉到明显的差异感,于是茫然抬头。
——与一只鹤大眼瞪小眼。
鹤居名为“鹤居”,并非单纯的寓意,而是因为真的有鹤!
那是一只体质雪白,颈部与飞羽乌如水墨晕染,只额头一戳鲜艳丹顶的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