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先沦陷的是乐院!”
“闵师赞不绝口!”
“道是技法后天补,情韵先天成,悟性甚高!”
“悟性高懂得都懂——所以谁能告诉我,她到底弹了什么曲子??”
千叶抱着疏梅落雪琴跟着常真去了乐院。
昨天一日,她休息之余对于自己目前的身体状态也有了一个大致的把握。
真不知道师鸿雪是怎么做到的——按理说,她身魂分离在前,动用绯珠扇令得神魂受创在后,再有意识世界贸然动用阳神遗藏的自残,怎么想她的身体现在都该是一团糟才是,她都做好了吞下自己酿就的苦果的准备,结果醒来,除了被取出的记忆融在扇子里这桩事,她的身体竟然比出逃前都要好上一些。
连之前身魂不符缓慢融合时带来的疼痛都减缓很多,即便时不时仍要发作一阵,但到底没那么难受。
当然,头晕的毛病还在,这她也能接受,毕竟大脑这么精细的部位、精神意识这么重要的所在,她折腾得何等激烈,到头来只是脑袋沉压压得容易晕眩,这已经万幸了。
其它她都好理解,但在止牢山那段她是真的迷糊。
她当时的意识状态确实不清醒。
毋庸置疑由于身份问题,她的心防在此绝对厚实,再加上各方面的封锁,如果师鸿雪触动核心本质,她真能鱼死网破。
但师鸿雪又确实以“幻世录”成功抽取了有关梅承望的记忆画面!
这不得不给她带来一种猜测,如果那时候实在无法阻挡师鸿雪的话,她的潜意识是否到底还是选择了妥协?
毕竟真实身份的保密与梅承望之间,肯定是前者更重要——而师鸿雪完全不在乎她的秘密,只想要将梅承望从她脑子里完全祛除——那么问题就来了,她冒险触动的阳神遗藏,到底在抗衡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总觉得不应该轻飘飘就落下帷幕。
所以师鸿雪到底做了什么?
又是她无法窥见的操作?
想不通,猜不到,也发现不了什么异常,千叶憋了口气,无论如何,打铁自身硬是没错的,实力差说什么都没用。
人家摆明了居高临下俯视你,你不爬上去光在底下跳脚也只是徒劳。
……话说到头,这是不是就是师鸿雪的目的?
真气人。
千叶在乐院落座的时候,接收到了“乐师”闵先生与课上诸学子的过分关注。
书院外门“六艺”各设一院,符、器、灵、兽、体、剑、法、医、卜、策为十道,前者必修,后者选修。
千叶是来学“梦华曲”的。
师鸿雪在她脑子里拿她的琴奏了很多次,她甚至连乐谱跟细节都记下来了,却始终无法完整弹奏一遍。
她觉得,还是要听专业人士指点一下。
闵师的教授方式是挨个儿弹奏一遍,挨个儿点评指导。
课上十六位学子,加千叶与常真十八位——常真无奈地取出一支箫,重温外门学业。
课堂设在一处四面环水的八角亭台之上,无墙,转头便正对辽阔湖面,亭子仅有一道围廊与岸上相接。
第一位弟子弹奏琵琶时,千叶就看到了奥妙,湖上水汽氤氲,竟然演化出了曲中景象!
乐曲越是动人、技法越熟稔,演化的景象越逼真越丰富。
十来人过去,千叶见得高山巍巍,清泉潺潺,见得百鸟朝凤,鹏飞九天,也见得别离凄凄,情意绵绵……可谓大开眼界。
常真拿着箫面无表情。
歹势,估计是有千叶在场,今日乐课上的弟子简直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端得是使尽浑身解数,而她自己乐课上得不算出众,进内门之后也疏于练习,一不小心内门弟子的脸都要丢完。
当闵师、千叶与诸师弟师妹的视线齐齐望向她,常真却陡然振奋——这怎么能输!
不说有多少长进,好歹有境界摆在那!
她吹了一首《春日宴》。
水雾演化惟妙惟肖,歌舞升平如痴如醉,春光灿烂、和风迤逦的柔肠百转演绎得极其到位。
一曲作罢,众人情不自禁鼓掌,闵师却拿奇异的眼神看她。
到底是没说破,只淡淡点评:“生疏了,不过以情动人,倒也相抵。”
然后又指出她哪里的停顿出错,哪里的音节不对,哪里的拿捏有误。
常真一边惭愧一边庆幸,道完谢后拿眼睛瞄千叶。
全场都在瞄她——轮到她了。
闵师的好奇心已经酝酿了好一阵了,只是碍于师长之责才勉强按捺,这会儿先一句问:“此琴何名?”
千叶默了一下,她真不敢说这琴叫“疏梅落雪”!
只称:“寂寂无名。”
闵师飞眼一挑,视线落在琴面的刻纹上,一般有这种做工级别的乐器,定然倾注斫琴之师的心血,不可能不为成品取名,但她也没多问。
而且乐声寄情,乐主自己都不得而知的情意,透过乐曲却能清晰为她所揽,闵师掌乐院多年,听了无数的秘密,她习惯了看破不说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