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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寺在云山之中。
山高,云绕,奇松,涌泉,未及便有一股寒意森然扑面。
这方地界千年来都是一般面貌,只是当年坐镇佛道,隐形魁首,难免多几分耀耀煌煌,而今佛道凋敝,后继无人,只寥寥数位法师撑着门庭,怎么看都显得要落寞得多。
当然,佛法是不讲究落寞的,闹中得静,静也欢喜。
时光流逝,岁月荏苒,当也永复如是。
今日的不同之处在于山门外多站了个人。
知客僧干着洒扫的活,如往常一般拾掇门庭,就见着一道身影如白虹般疏忽而至。
他定了定神,就见着一人立在台阶下,正仰着头望寒山寺巍巍庙宇。
即便是自认见多识广的知客僧——都不由得一愣。
来人身量矮小,面容稚嫩,竟是个孩童模样!
一头柔滑的银发高高束起,仅不使之垂地而已,玉雪玲珑、雌雄莫辨,精致得浑然天成,穿着一身普通的白衣,纤尘不染,但因他肌理白皙清透,像极了冰玉,便是质朴的装扮,亦有种华美之态。
知客僧一时竟不敢俯视他。
他恍惚间着的不是一个孩童,而是一座山。
比云山还高的山!
呼吸间亦是峥嵘,心跳间都见铿锵。
哪来的孩童能仅凭肉身之力直上寒山寺?
哪有真正的孩童有这般胆气直视“寒山寺”三个大字?
可是无法甄别他的境界,也辨认不出他的来历,知客僧放下扫帚,双手合十,恭恭敬敬一拜:“阿弥陀佛,小僧有礼,施主从何而来?”
客人眼一瞥,那仿若星石的眼睛便带了些笑意。
那般气场从容不迫,旷达之态又有湛然雅度:“从不可言说之地而来。”
知客僧呼吸都是一滞,神情严肃起来,并不觉得他是在打哑谜,因为修真界真有不可言说之地。
而无论是哪个不可言说之地,从那里出来的,必不是等闲之辈!
“小僧身微言轻,不足与施主言说,请施主稍候,小僧去请长老前来。”
不知来者身份他也不敢贸然请人进山门,只能暂且怠慢。
“不必了。”来客轻笑。
声音清脆,动听,犹如泉水泠泠,冰石敲击,若说是春花绽放、秋月朗照的观感,都不为过。
若不是有深厚的沉淀、浓郁的积累,有对世事沧桑、斗转星移的充分感悟,断不可能有这般湛然气度。
“我只是受人所托,送点东西过来。”
知客僧被那视线一扫,直觉得脑海一片空白,犹如被定身一般动弹不得。
他不由自主地开口:“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