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腔中的那口不曾散去的恶气——那支撑着他这幅残躯的仇恨与不甘——那庞大到要吸引那么多天魔进猎场的怨恨,依然驱使着他前进,驱使着他战斗!
他暴喝一声,举刀劈下,群山瀚海的刀域也跟着轰然砸落,刀域碎裂,烈火丛生,点燃了猎场之中的诸多怨念。
他停顿了一下,再度举起刀!
可是他实不能再驱使灵器——这一柄巨刃发出凄厉哀鸣,刀还未劈落,反噬的力量已经自刀身侵袭而下,叫他的手臂如同炸裂的气囊,森森白骨狰狞而出,血液混杂着肉块飞溅到他的脸上、身上。
他像是无所知觉,抬着那白骨透体、千疮百孔的手臂,继续奋力挥刀。
刀风卷起的力量已经微乎其微,甚至不能带给敌人多少伤害,天外邪魔如同嗜血的鱼般蜂拥上来,撕扯着他残破的刀域。
天魔越是靠近,他脸上那些符文掉落得更厉害,就像是黑色的丝线飞散一样,五感被迫恢复,不受控制的情绪疯狂滋生、泛滥、沉黑,他摇摇晃晃地试图再举起刀,可他已经无力再承受刀的重量,手刚用上一分力,就齐齐断裂,随着刀身重重地刺入地上。
他摇晃着失去平衡,无力地跪倒在地。
刀就在眼前,可失去手臂,他已经不能再提起来了。
法身自爆,本命灵武已毁,阴神消散,残躯丧失灵光,魂魄也将四分五裂。
刀域坍塌,天魔向他扑来,他却恢复了所有的感知,看着灾难即将灭顶,各种各样不受控制的复杂情绪侵占他理智的时候,他竟连平静赴死都做不到。
恨啊——不能恨——可是恨呐!!
天魔将他吞没。
“苍梧!!!”
那面白色旗子不知从何处卷来,旗内还卷着不知多少的残魂碎魄,千叶呆呆转头,看到脸色惨白、形容狼狈的师鸿雪。
他一手持枪,雪亮的□□缠绕着无数电闪雷鸣。
身后亦是无数的天魔。
他身上涌动的痛苦与绝望是何其鲜明,以至于他也成了天魔贪婪追索的食粮——在这绝望的猎场之中,根本没有一成不变的猎物与猎人。
千叶看他拼尽一切抢回苍梧的躯体,看他撕开自己的胸膛,将好不容易找回的魂魄藏进心脏之中免得遗失。
白色旗子形成场阈,包裹住这一人一尸。
师鸿雪伸出颤抖的手把弟子圆睁的眼睛抚下的时候,听到寄寓在它喉咙中辗转至今难以吐露——至死才能道出一句话:“老师……我错了。”
师鸿雪抱着他的头颅泪如雨下。
“我的错——是我的错!”
他喃喃道:“是老师的错……老师不该让你去——也不该教他。”
“不该叫你们走上相反的道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