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深蓝星域?”卡尔洛西问道。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虽无凝滞,但语气中可见困惑,显然看了那么久确实是没看出更多东西。
绯红执政官要用兵,只有两个目标可以选择,不是中央星域,就是深蓝星域。
但不选中央,反选深蓝,这就很出人意料了。
毕竟一个是在眼皮子底下跳得欢的死对头,一个是闷声不响没存在感的中立者,是人都会想先摁死仇敌,首先对中立的第三方出手——想不通啊。
卡尔洛西心里是愿意相信林陌的猜测的,这是出于一种对于战争与政治敏锐的直觉,但光凭无根据的猜测,又实在不足以支撑他xià • zhù。
“所得利益的多少,必然是行动的主要出发点。”
林陌之前半醉之下的思维,猜测执政官是要借凯撒军团给白狮一点压力,他要确保白狮不会成为发动战争后的不稳定因素,就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放任白狮在自己的“领地”上dú • lì自主,既然彻底据有白狮做不到,那就将白狮完全拉上他的战船,彼此作为唇齿相依、互为表里的战略合作伙伴,比起当前的盟友关系更深入更密切。
当然,凯撒是在隔壁没错,凯撒要找白狮的麻烦也很容易,但执政官怎么能够从凯撒那里借到力就是个天大的问题了。
毕竟凯撒军团隶属中央星域,而中央总督正是绯红执政官的死敌——真正你死我活的仇敌,而非惺惺相惜的对手——要想“驱使”凯撒,仅凭着绯红执政官的身份自然做不到。
“执政官大人多半与‘那位’结盟了。”
林陌停顿了一下,轻轻敲了敲额头,懊恼自己又说错话:“不,不可能是结盟,最多就是交易。”
他很清楚大人究竟有多憎恶那位中央总督,那是近乎生理性的厌弃、发自肺腑的鄙夷、甚至绝不能容许自己与之存在同一个空间的憎恶。
林陌斟酌自己的言语:“这场交易对于白狮阵线的部分可能是闲笔,只是附带,真正的大头应该落在合作对付深蓝星域上。”
他说道:“执政官大人没有必胜的把握,不会向中央星域出手,不然绝对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在中央总督看来,应当也是如此。所以中央与绯红之间,水下的阴谋算计不少,却绝不会放到明面上,两者之间反倒不容易爆发大战。”
“再讲深蓝星域,过去放着它,是需要以互相掣肘来维持和平,但群星联邦并不稳固,各星域dú • lì自主的前提下,联邦名存实亡,毫无职能作用。依现在的形式来看,打破僵局是必然的趋势,战争在所难免。”
林陌认真地分析:“选择将矛头针对深蓝,除了深蓝是目前最能攫取利益的区域外,也代表这是执政官与那位总督阁下唯一能接受的破局方式。”
如果没有搞定中央星域,一旦与深蓝开战,中央总督必然要趁火打劫,同理,如果中央总督有意深蓝,执政官也必定要找他麻烦。
避免双线作战、陷入混乱的唯一方式,是两个猎食者先在私下达成协议,合作不合作暂且不管,双方要先解决掉猎物,瓜分掉利益,扫除作壁上观的中立者,再拼个你死我活。
因为猎食者们不愿意两败俱伤之后,被中立者捡了便宜。
这样的先决条件下,战争才有爆发的可能。
卡尔洛西沉吟道:“但是深蓝星域并不简单。”
他慢条斯理地拿指节敲击着自己的大腿,略带着生硬的金属音显露出他身上的机械程度之高:“那些古老、顽固又莫测的势力没准会意外难缠。”
不但不简单,里头的水还很深。
群星联邦三块大型星域,绯红星域最为“崭新”,绯红执政官的上台几乎清除了所有的老牌势力,彻彻底底改换了天地;中央星域残留了最多的特权阶级,总督本人就是大贵族出身,经济实力雄厚且底蕴深沉;深蓝星域靠近“永恒星墓”,那是一片古老又混乱的区域,各种势力错综复杂,即便是名义上的深蓝政府也低调得很,与其星域内的其他势力并没有明显区别,它对于联邦内的事宜很少发言,也不在乎绯红与中央的争斗,因为深蓝星域的内部的争斗也从未停止过。
这个“中立者”,看着是这幅自我摆烂的状态,没有更大的野心,也不在乎外界的发展,但谁都知道,它在面对外敌的时候,是何等狰狞可怖的模样。
“我猜测,”林陌停顿了一下,再次强调,“仅仅是我猜测,或许……是我们给的由头。”
卡尔洛西看着他,忽然有所醒悟:“暴风眼?”
“这个星盗组织横跨三个星域,但真正的总部确实是在深蓝星域。之前……‘蕾拉大人’清理了暴风眼的有生力量,强迫它余下的势力退出绯红星域,而负责扫尾的除了当地的军团,就是界法部队。执政官很有可能借由这个星盗组织得到一些发现。”
这种发现,推动了他把战争矛头指向深蓝星域?
卡尔洛西淡淡道:“都只是猜测。”
林陌黑色的眼瞳与他对视片刻。
“那就赌猜测是否能够变成现实。”林陌语气平和。
蕾拉之死造成的后果过分荡气回肠,但是无论如何,不管是为保护阿黛尔的需要,还是为保全白狮军团的可能,他们都无法再置身事外。
前有辉煌大联盟这个恶敌,后有即将破裂的群星联邦拉扯,盟友怀有异心,白狮独木难支。
卡尔洛西长长地吁出口气来:“真伤脑筋啊。”
他慢吞吞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高大过人的身形立在占据整堵墙面的庞大星图面前,依然显得极为渺小。
“我去一趟众明塔,亲自会会我们的‘客人’,”他扯了扯嘴角,眼神却是冷的,“猜不透的就一步步走着看,我倒要先搞明白,隔壁这群兔崽子能干出什么花样来!”
……
阿黛尔醒来的时候木然地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