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道怎样的声音?
细声细语,轻轻袅袅,如姣花砰然初绽时轻吟的笑声,又似细柳扶风婉转飘逸的乐音,恍若叫人的耳朵被柔软的手拂过一般酥酥麻麻。
单永昌心中一动,就见着车厢帘开,出来一个女子。
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面透桃花浓韵,眸点秋水涟涟,风流身姿着雪青的裙袄,拢着银灰的披肩便似环着一身的轻烟,仿佛美人自画中走出,步步生莲,缕缕香风。
那瞬间便是纵横北境冷面无情的单小将军亦没忍住呼吸一滞,顿觉世间所有的景象都失却了颜色,唯有这一抹鲜活动人心弦。
徐氏竟生有如此娇娇?
并非高门贵女的矜持内敛,也无财阀豪强的高傲骄纵,而是徐徐如清风,皎皎似明月,仿佛山间松涛湖中清波般的大气开阔。
不似世家闺阁女,反倒更有种满腹诗书的从容与隐逸气质。
仿佛过电般的感觉叫单永昌的大脑都有些发麻,随着她的走近更连心脏都像是被一双无形之手抓住,有那么片刻脑海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思绪可被感知。
随即但见后车中的婢女们纷纷下来,向前簇拥在她身边,其中两位婢女不用嘱咐,仅是为那女子眸光轻轻一扫,便像是会了意,退后上车将所有车厢门打开,讲帘子拉起来,甚至打开行李箱箧的盖子。
“请郎君盘查。”
单永昌蓦然清醒,还未意识到她说的什么话,就本能地扫向了她的发髻,大夏贵族女子未嫁前发间镶金嵌翠,极显贵重,但婚后除了美玉环珏之外,大多还会簪花,此女发间仅戴一簪,显然未嫁!
西津徐氏么……
他要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头某种蠢蠢欲动之念,才抬起头以眼神示意下属。
两位骑士骑着马上前,在车外转了一圈,又俯身看向车底,车中情况一目了然,绝无藏匿人的空间,两人回去时对着头领摇了摇头。
单永昌心知确实没有人,一叹,知晓是自己多疑,一时心中便有莫名情绪,不知是愧疚还是庆幸。
若非多疑了这一回,哪能见得如此美色。
“叨扰阿妹,失礼之处某着实过意不去——敢问阿妹何名?”单永昌拱手揖道,“待此事了,某必亲上西津向阿妹赔礼道歉。”
既然方才道了一句“世叔”,这会儿再唤一声“阿妹”倒显得极其顺理成章,这话他讲着是不虚,周身无数个本虎视眈眈盯着车队的骑手,都已经忍不住斜眼看向他,可见他这副行为这番话究竟有多反常。
“既然未寻到人,那此事便就作罢。”千叶含笑婉拒,话说得滴水不漏,“本不是什么大事,郎君更是一时急切,也无需穷讲什么礼数。单氏守我大夏北境,护边疆万世安宁,此事又事出从急,予郎君方便自是我辈当做,倒是耽搁了郎君的时间叫我等十分惶恐。”
话说得是极熨帖,纵是高高的帽子戴下来也着实叫人心间一热,但话语背后的拒绝之意也极明显。
单永昌被猛地提醒了一句,焦急之心顿生,都不知是该继续追问,还是先去顾胡氏女,转念一想,徐氏未嫁女子能有多少,届时一打听便知,也不必在这个时候非讨人家嫌,还是先去抓那个大逆不道的胡氏女更要紧。
“阿妹所言极是。”
单永昌匆匆告别,一群骑手重新整队,只瞬息就抬起马蹄,驰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