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里又不会虚,是她做的她永远不会后悔:“不得不做。”
话音落地的瞬间单世昌的眸子明锐逼人,那犀利的眸光似乎要刺破她的脸颊,将她切割成碎块,本来就浅薄的嘴唇微微抿起的时候,更没有血色,更显出威严。
千叶毫无愧疚心地微笑,敛袖在矮榻边寻了个位置席地而坐,虽说这马上就矮上一截,却因她理直气壮的模样反而显得要比某人要高大了。
那眸光幽幽得、蕴着沉谧又冷酷的眸光,语气却依旧是悠悠的,轻轻的:“若是北境安分一些,倒也不需我此般算计。”
铁血将军无坚不摧的坚忍毅力会有软弱踌躇的时候,然而她的心肠却强硬顽固得始终如一:“我知道你的母亲是个怎样的蠢货,所以,绝对不会给予她桎梏我们的机会。”
单世昌冷冷望着他,眼神中一点一点浸淬上了寒芒。
那份杀意并没有叫千叶动容,反而只是为她的笑添附上几分优柔动人之意,若非她的话语实在是刻薄到了极点,单就这样的姿容而言当真是美到了极致:“一个愚蠢的妇人会为一个家庭带来毁灭性的恶果,更何况,这个妇人还是武安侯夫人,单氏的女主人,在那北方大地也拥有一定话语权的贵人。我与郎君如今既为一体,我能接受郎君对家族的付出,便绝对不允许郎君的地位被动摇。”
步入中年,单夫人耳根子更软又多忧愁善感,长年困束于堔州一隅、儿子又不常伴于膝下,操心得多快乐得少,就更为闷闷不乐——她对长子的认可与依仗是不少的,但偏偏单世昌这两年困于苦战,与单氏与武安侯闹得都不愉快,相对于不听话的长子来说,乖乖娶了妻并于次年就生下大胖小子的单永昌,就更得她喜爱——毕竟都是她的孩子,她或许还没有生出多么恶毒的决定,但被单氏族人鼓动之下隐秘的心思也必然不少。
偏偏她与武安侯少年夫妻,同甘共苦,能得侯爷爱惜敬重,她的话语对于武安侯来说毋庸置疑有着极大的分量。
所以千叶没管那些蠢蠢欲动的单氏族人,而是直接动了单夫人。
千叶在单永昌果然如她所料接掌了禹州之时就已经开始策划,在前年寒冬腊月,单世昌专程赶回堔州过年结果不欢而散,没过几天便匆匆离开北境之后,便决定实施计划。
严州与淳州虽然为她经营,但还没有足够的能力自立,北境的物质与兵力绝不能少,因此绝不能直接与北境撕破脸——武安侯属意长子并未动摇,只是天长日久难免不会受枕边风干扰,就算不动摇单世昌的地位,也可能以物质为借口逼迫单世昌收兵,所以千叶只能先行一步釜底抽薪。
千叶自个儿是理直气壮,但单世昌的神情又叫她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身首异处:“让我母亲卧床不起,对我来说还是好事?”
他忍耐得再努力,还是控制不住胸口翻滚的怒火:“你知道自己在做怎样一件危险的事?!”
这个女人岂止是没心没肺、自私自利到了极点!
他虽在前线,但后方的变故又怎会不知——或者说,她就根本没对他隐瞒自己所做的任何事——这怎不叫人气急败坏!
血浓于水,饮水思源,他与单氏本就有着无法割舍的密切联系,可她却提前一步将后路准备得妥妥当当,甚至干预直接拍到台面上宣告自己的算计——有时候一个线被崩断并不是两方着力不妥,而是当中这一剪子直接将其一刀两断!
在邺州一战经年,消耗的物质与兵力是一个极叫人心疼的数据,再加上久攻不下,带来的损失就是巨大了,又兼遂州平王因世子失踪一事发难淳州,如同一只暴怒的老虎一般疯狂地试探周边州域,最大的疑心对象自然是淳州与雁阳。
前雁阳城守后来为千叶提拔做了淳州州牧,他确实寻过萧学道,也在雁阳边缘找到了尸骨,但是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马骨人骨交杂错乱堆在一个坑里,连点身份信息都难以分辨,更不必说找到平王世子了——他自然要将这事瞒得紧紧的,即使平王举兵压境也一口咬死了与他淳州无干。
单世昌一度两线作战,对于后勤的压力是极为巨大的。
本来单氏虽然对单世昌施压,想他收兵,还不会如此愤怒,但当他们发现这一波战事北境的得利根本是入不敷出之时,这就难以忍了——单世昌确实打下了严、淳两州,但这两州如今死死捏在殷氏女手中!
殷氏女没有向单氏交出州域统辖权的意思,很有几分仗着北境的势却抛开单氏另起门户之感,但她所用的人大部分又是单世昌的亲信与下属,又不能说殷氏女有多少“私心”,与单世昌说吧,他的顽固又叫人难以理解,而且征战不休,没有充分的时间与之交流,一来二去,这中间的隔阂更深。
在这种时候,千叶还给单夫人用毒!
用!毒!!
手脚做得太过干净,并不能查到她头上来,但怀疑是不需要证据的,于是北境与严州的形势更为僵持,暗波涌动不好言说——可别人不知道,单世昌是知道的。
因为谋害了他母亲的那位,丝毫不对他掩饰自己做了什么!
这叫他怎能不恨?
他更恨的是这一切收到的成效可观到了极点。
一来,严、淳两州已经彻彻底底为他所有,是在他手上,而不是单氏手上,北境无法干预,兴州不能扰乱,比起禹州来说更像是他的基底;二来,关于继承人的事但已经挑到了明面上,他本来就是武安侯世子,他可以接受兄弟的儿子成为自己的继承人,可那也该是他的身后事,而不能忍受白白为他人做嫁衣;三来,单氏不敢与他翻脸,但确实不能再桎梏他的双脚了……
他有什么理由怨怼她做得不对?
可是,她难道不知道,自己会成为最危险的那个吗?
她难道不知道,整个单氏都在恨引狼入室,看她犹如看一具尸体么!
千叶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郎君真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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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世昌:我在跟你谈论生死问题你跟我调情?!
大小姐:所以来不来?
上联:睡梦之中惊坐起;下联:似乎忘记定时间;横批: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