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无息吃完一餐饭,以茶漱口,顺便洗了双手,回来聊天了。
“虞某在晋宁不会久留,还有些尾巴未扫干净。”显然事务繁忙,没有多少闲心交代了别处,因此虞礼开门见山把重要事讲了讲,“吉日已算,虞某初定明年二月初九,届时应会遍邀天下英杰群雄,一应婚器俱要准备,夫人倘有何要求,便与邓老直言。”
停顿了一下,又道:“虞某不重外物,府中绣娘甚少……此行自中州带回不少匠人,夫人自行处置吧。”
这话意有所指。
专门点了绣娘,显然是觉得她该做新衣服了,但她身上穿的有什么不妥当么?
千叶一直在戴孝,也说不清是为谁戴的,只是死的人太多了,习惯了这样穿戴,麻衣是没再穿,她要敢穿当时恒襄非炸不可,一路流离来了晋宁,身上着装仍是极素,如今嫁虞礼,也算是件大喜事,虞礼觉察到了,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倒也未指责什么。
于是千叶点头笑,还是道谢。
她想着方才短短几句话,其中信息量极大。
刚打理完中州出来,又忙着赶往别处,想来还有麻烦事坠着——莫过于北境——他很明显空出手准备去收拾单氏了……
单世昌还没上升到她忌讳的层面,她对他有愧,对一个死人都有愧,但他毕竟已死,所以这份愧疚落不到什么实质性层面,她不会移情,北境对她来说只有利用价值,更不必提单氏这种本来就列在她敌人名单上的存在。
恒襄好歹将他的王国整合得比较紧实,南边的丰州若是收拾得妥当,还是能得到好大一笔助力,但是北境就很惨,这天下最惨的莫过于为他人做嫁衣的单氏了。
她一盘算,就觉得现在北方的局势还挺糟糕。
两州给虞礼,她将嫁虞相,恒襄气疯了,单氏当然也得疯——当时她为恒襄所掳,单氏可能还没气到这份上,毕竟无名无分,默认她落到魏王后手上绝不会好过,但现在虞相这宣告天下明媒正娶的架势,就彻底崩断单氏的神经了,更别提白白送出去的严、淳两州。
从天下兵力最强的势力沦落到现在地步,要寻罪魁祸首,全是被千叶祸乱至此,单氏怎能甘心?
虞礼心也是够大,甘州已丢了大半,他还能不急不缓先收拾中州战场,而现在,跟北境的战线拉得极长,甘州战火暂且不说,严州全靠一个褚赤在苦撑着,也不怪虞礼要亲自前去——甘州要夺回来,两州要彻底接收,个中的麻烦还不少。
千叶没有就此发表任何意见,反正两州现在不关她什么事了,虞礼把战局接手过去将褚赤解放出来她也无不可,褚赤要真陷在里面她也不会有任何不舍,甘州就更不用说了,毕竟那一条山脉在,地利就不在北境,虞礼要夺也不是难事,就是产量之地可能会被破坏,单氏大概宁肯毁掉甘州也不会白白松手……
这个暂且不说,且看战局如何吧,虞礼打算将这桩婚事布成一个坑天下人的大局,倒真是叫千叶惊奇,这要多黑的心才会想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举,还要遍邀英杰群雄——给天下人做难题么。
工具人千叶觉得挺好的。
铺的局越大,未来夫君站得越高,她就连带着立到哪样的位置,她能窥探得就越多,能收揽得就越广。
这大概是她所做的最划算的一笔买卖了。
*
虞礼在晋宁待了不到五日,其中两日半还不在府中,千叶并未留心他的去处,但因为虞礼忙中抽空又与她一起吃了两餐晚饭,所以被动知晓了他的行踪。
这礼数也是够周到了,在她很清楚对方就是想将“殷氏女”放着做摆设的前提下,还能做得如此给脸到位,就不单是挖掘她身上的奥秘、探知她的真实就能说得通了——到目前为止的探究,都未叫她有所反感——她也不在意对方给她的职权范围有多大,反正只要给就全是赚的。
虞礼是在第五日夜间走的,千叶睡到日上三竿,慢吞吞起来洗漱,老管家邓老在她吃早点的时候,给她送来了两托盘库房钥匙。
……这意思就够明显了。
虞相本人并不重欲,酒色财气他没一个爱的,身为世家子,富可敌国的虞氏宗子,大概是因为打小浸染就是世间贵极,所以也没什么讲究,一应珍稀贵重之物都放在库房。
千叶去库房溜了圈,毫不犹豫地搬出些符合自己喜好之物,再度给府邸换装扮。
第二日邓老送来一托盘之前压下的帖子,还有份名单。
千叶的心情有些微妙了,作为女主人的权利与义务总是如影随形,不过虞礼是真放心叫她以他的名义迈入晋宁的社交圈,而不是将她困于后院、防着她闹幺蛾子?
这可是晋宁,大夏的核心之地,他的大本营,就真能如此放心给她机会?——千叶完全做得好后者,但既然别人有这个胸襟气度信任她,她自然也能做得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不管这是真的信任,还是说试探,千叶都不介意,反正得利的是她。
置备婚礼完全没废她多少工夫,她顺便摸清了晋宁的形势,连同重要人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