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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准太孙妃(2 / 2)

校场内又分区块,诸如跑马场、蹴鞠场、比武场等。

今日比试的内容为射弋,大体分立射与骑射两门。学生们于长条形的射弋场两侧就席,正中上首位置坐着几名武教头与记录考核的文书。当湛明珩和卫洵的名字被当先挨着念出来时,纳兰峥的神色立刻紧张起来。

实则也难怪她沉不住气,毕竟那桩数月来被流言渲染得相当难听的事就是在校场上发生的,她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纳兰峥一直晓得姚家人看不惯她,若要细究原因,一来,姚家与纳兰家是如今唯二保留了一等封爵的开国从龙重臣之后,或许是皇室有心制衡,常叫两家人政见不和。就像后宫里卯着劲争宠的姚贵妃与谢皇后一样,若非共御外敌,很难站到一块去。

二来,纳兰峥又恰在五年前春猎宫宴上得罪了姚家嫡孙女,虽说后来姚疏桐也得了个不错的出路,嫁了朝中德高望重又仪表堂堂的豫王为继室,可这梁子却终归是结下了。

因而在云戎书院里,姚少爷时常针对她和弟弟。

三月前有场考学,姚元青指证纳兰峥帮弟弟作弊,事后虽查明了只是误会,却害姐弟俩白白受了罚,也遭了不少冷眼。

卫洵本就与姚元青合不来,又倾心纳兰峥,就在事情水落石出不久的一次校场比武里与他动了粗,闹了好大一场,纳兰峥也因此落了个“红颜祸水”的名头。

今日眼见湛明珩跟卫洵方才有过不愉快,又被分到了同一组比试,她会担心也实属正常,毕竟前者可是个一点就着的性子啊!

她揣着颗心望着射弋场,浑身紧绷如坐针毡,大气不敢出。正紧张着呢,忽听纳兰嵘凑近她耳边低笑道:“姐姐,太孙临上场前与我讲,刀剑无眼,叫你好好挂心他,至于洵世子就不必了。”

纳兰峥这下倒弯起了嘴角。

纳兰嵘见她这模样,就低声感慨道:“果真还是太孙最懂姐姐心思。”

是了,他会这般与她玩笑,就说明他今日是不会与卫洵动粗的。这番看似无赖的话,不过是想叫她放心罢了。

实则湛明珩虽脾气不好,行事却极有分寸。

偌大一个射弋场,道旁分别矗立了十座箭靶,每座箭靶正中都着一点红墨。路口身形颀长的两人俱都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衣短打。

第一回合为静立盲射。两人被黑布条蒙了眼,听得武教头一声令下,双双回身背对,各自从武侍手中接过一面弓,继而取箭上弦。

四下安静极了,因而听得见弓形渐成满月的紧绷声响,纳兰峥却是一点也不紧张。湛明珩的箭术相当了得,在云戎书院几乎堪称一绝,便是这些亲历过战场,经验老道的武教头也佩服得很。

指头一松,两支箭齐齐离弦,破空背向而行,“夺夺”两声更似一声,底下众学生目不转睛盯着,一看两箭皆正中靶心,忍不住拍手叫好。

蒙教头点点头,示意一旁的文书作记录。

两人自路口向西移步,十步一射,一路奔靶心而去,剩余九箭俱都一一命中,无丝毫吃力之色。

第一回合比了个平手。

第二回合为非静立盲射。射弋场正中为一张硕大的擂台,其上置有一面同心圆盘,大轴套小轴,其下木轨控制大圆盘呈逆向转动,小圆盘呈顺向转动。比试者须立在小圆盘上,分别射中摆在大圆盘上的两座箭靶。

湛明珩未摘布条,却像丝毫不影响视物似的一步跨上擂台。

卫洵跟在他身后笑道:“比试规定射中靶子即可,想来明少爷该有余力才是。”

他弯了弯嘴角,意外和煦道:“倘使洵世子亦有余力,你我二人便以靶心作数,如何?”

“自然好。”

两面圆盘轱辘辘转了起来,速度相当快,又因是对向逆行,看得底下人几乎都要晕了眼去。

湛明珩稳立当中,一动不动侧耳听风辨声。不过短短五个数功夫,他举弓回身,将箭头对准了卫洵肩侧往外三寸的位置。

弓成满月,将将射出。

卫洵立时反应过来,亦取箭上弦,作出同样的动作。

又是“夺夺”两声响。

湛明珩摘也不摘布条,当先信步走回。卫洵抿唇不语,跟着下了擂台。

纳兰峥托着腮笑起来,神色里有几分她自个儿都没察觉的骄傲。

实则两支箭都是射中了靶心的,快慢也不过毫厘之差。然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圆盘上的两座箭靶相对而设,一旦有人当先判断出了其中一座的位置,另一人便可投机,根据他的判断朝反向张弓。

尽管从考绩来看,两人仍不分伯仲,可她晓得,当先作出判断的人是湛明珩。

卫洵输了。

她远远瞧着一言不发走下擂台的人,心道湛明珩只要不黑着脸冲她大呼小叫,确实还挺好看的。旁人被蒙了眼总要失了神-韵,他却恰恰相反,因锋芒被遮盖,显得神情几分恬淡,连高挺的鼻梁都柔和了起来。

只是那一身王霸之气却又是如何都掩饰不了,因此长身而立时充满了极其矛盾的俊朗。就像他手中的那面弓,有张亦有弛。

待纳兰峥回过神来,第三回合就要开始了。她远远看见湛明珩高踞马上,朝一旁的武侍道:“不必摘了,就如此吧。”

卫洵扯在黑布一角的手蓦然滞住。

狭长的跑马道正中设有十数个近半人高的木桩,比试者策马的速度须足够越过这些障碍方可。如此疾驰,要一面朝道旁矗立的箭靶射箭本就绝非易事,更不必说是在视物不能的情况下。

卫洵有一瞬几疑自己听错了,以至那只预备摘下布条的手一直僵硬着没有动。

蒙教头也微微讶异。明三的箭术确实了得,但他记得,那少年的性子看似锋芒毕露,真正到了实处却十分收敛,尤其每逢校场比武,更是不爱出风头,今日实在有些反常。

莫不是说,他的箭术果真已到了那等境地?竟连他这做教头的都不晓得。

在场唯一未有讶异的怕就只有纳兰峥了,毕竟湛明珩的斤两,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他的确不爱念书,也不是坐得住的性子,却其实学得比谁都好。他信手翻一遍兵法书就通晓的东西,他人却得花上十倍的气力。至于武学就更不必说,他为免太过惹眼暴露了身份,实在藏拙已久,不过是不愿被先生骂得太惨,才在箭术一门上稍稍崭露了头角。实则不论枪法、马术,乃至剑道,他都极其精通。

纳兰嵘悄悄凑到姐姐耳边低声道:“姐姐,太孙这回可与洵世子杠上了。”

纳兰峥点点头,眉头一皱:“实在无甚好挂心他的,以他的身份和能力,也就只他欺负别人的份。我倒觉得洵世子可怜,实则他也没做错什么。”

只是使了些小手段想接近她而已,她不理会就是了。卫洵又不是街巷恶霸,没得硬来的份。湛明珩如此大张旗鼓替她出头,反倒伤了皇家与忠毅伯府的和气。

陛下若不高兴了,可不还得罚他,他就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

“太孙也是为了姐姐好!”纳兰嵘撅着嘴义愤填膺的模样。

她瞪弟弟一眼:“你倒是翅膀硬了,胳膊肘都往外拐了!”

纳兰嵘这些年长进不少,竟也学会了顶嘴:“姐姐方才那番话,才是胳膊肘往外拐呢!”

纳兰峥哭笑不得,她这弟弟究竟哪来的自信,觉得自个儿与皇家同气连枝的!刚要训他几句,却见他神色一变,望着她身后那向讶异道:“姐姐,你瞧那人是谁?”

她回过头去,顺着弟弟的目光看见一个高头大马的人站在射弋场的护栏外朝里探头探脑,似乎有些焦急的模样。

她一眼认出来人,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湛允怎得到云戎书院来了!

真要论起长相,这个人可比湛明珩出名多了,从前还跟着太子的时候便被贴了皇家的标签,后来跟了太孙,也一道里做着替主子出面的事。在座这些尚未成年的公侯伯之后因了昭盛帝对湛明珩身份的有意隐瞒,的确未有机会目睹太孙真容,却有不少人认得湛允的面孔。

湛明珩既是假作了明家三少爷,这位人尽皆知的太孙亲信就不该出现在云戎书院里。这还是五年多来头一遭。

湛允何其厉害的练家子,纳兰峥这边略带探寻的目光往他身上一扫,他便迅速察觉,偏头看见她似乎松了口气,朝射弋场正门前的守值人递去一张名帖。

纳兰峥尚且不明状况,就见守值人行色匆匆走来,将名帖呈给了蒙教头,打断了即将开始的第三回合比试。

湛明珩朝这边一望,不由皱了皱眉。

蒙教头一见名帖,吃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又听守值人低声道:“请的魏国公府四小姐。”

他不敢怠慢,往学生坐席那头望去,目光一掠看定了纳兰峥。

纳兰峥这下大概猜到了,湛允要寻湛明珩,为掩人耳目才假借了她的名头,左右只须叫太孙瞧见这一幕就是了。

她见蒙教头一副要到她跟前来的模样,当先起身向他行了个颔首礼,示意他不必麻烦走这趟,继而快步离席去了。

其余几位坐在上首位置的教头与文书瞄见蒙教头手里那张明黄的名帖,再一瞧护栏边的人,很快明白过来,自然也没阻拦纳兰峥。

湛允是个会做事的,身边带了宫婢,没坏了礼数规矩,见着纳兰峥就歉意道:“还请纳兰小姐恕属下唐突,属下见嵘世子尚未比试,怕耽误了他的考绩,才只得找您帮忙。”

纳兰峥摇摇头示意不碍,左右她与湛明珩都摘不清了,也没那么多顾忌。她更关心的是,湛允行事素来滴水不漏,若非事态紧急绝不会冒险前来,因而忙问:“可是宫里头出了什么事?”

湛允点点头,示意此地不宜言事,待入了停在外头的马车才解释道:“陛下今早突发中风,虽未有大碍,却也须得静养段时日才好。”

纳兰峥闻言惊道:“好端端的,陛下怎会生此恶疾,如此说来,可是到了无法处理朝事的地步?”

他点点头:“陛下年纪大了,原本也时常有些小病小痛的,尤其近两年,身子状况确实大不如前了。”

“倘使仅仅这桩事,你怕还不会跑这趟,可是还有别的麻烦?”

湛允没想到她一个女孩家竟如此敏锐,愣了愣才答:“是宫里出了乱子。陛下突发中风,是硕王爷替一名做错了事的官员求情所致。豫王爷听说后大发雷霆,却又不好越俎代庖处置硕王爷。眼下事情越闹越大,朝中不少人都闻讯赶了去,陛下寝殿外头已聚集了大批官员。”

纳兰峥这些年与湛明珩几乎堪称形影,政务上的事多少也耳濡目染了些。她将这些零碎的语句在脑袋里整理了一番,蹙眉道:“听闻朝里出了桩贪污案,似乎与前头的陕西旱情有关,硕王爷可是替户部侍郎严大人求的情?”

湛允没想到纳兰峥会晓得这个,心道既然太孙都告诉她了,也便不隐瞒了,点头道:“确实如此,严大人与硕王爷是颇有些交情的。”

他这话说得含蓄,纳兰峥却听懂了。有权利的地方就有争斗,如今的朝廷并不如何干净,也不乏党派纷争。像硕王这样的权势人物,手底下必然有不少嫡系官员与暗桩,想来,这位严大人就是其中之一了。

身为六部之一户部的第二把手,将来若升迁顺当,还可能入得了内阁,确实是个举足轻重的位子,难怪硕王没沉住气。

她沉默一会儿,奇怪道:“即便如此,硕王爷这情求的也太不是时候了,案子方才有点眉目,他就急不可耐了,简直不打自招似的!我还道硕王爷精明,不至于犯这样的错。”

湛允眼皮一跳,似想起什么,严肃道:“理应不至于才对,只是硕王爷这些年势头大不如前,兴许也是被逼急了,倘使有人在这节骨眼恶意挑唆,确有可能令他一时失察。如此看来,此事似乎没那么简单。”

硕王是众皇子中难得的将才,早些时候颇为居功自傲,只是近年边关无战事,他也备受朝臣打压。

纳兰峥点点头以示赞同:“极有可能!我倒觉得,处置硕王事小,揪出这唆使硕王的人才更要紧,莫不如你还是先回宫去看着些,左右方才太孙已瞧见你来了,总会找借口离席的,我在这里等他。”

湛允思索一会儿道:“那就拜托纳兰小姐了。”

没过一炷香湛明珩就溜了出来。

纳兰峥将湛允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还道湛明珩会立刻叫走马车,却不想他反倒安静下来,面无表情将手肘枕在了窗柩边缘,一句话不讲。

她见惯了他发脾气,见惯了他脸色铁青的样子,却少看他如眼下这般沉默,看上去似乎有些空落。

他眨眼的速度十分缓慢,只是每眨一下,都叫她瞧见那眼底多了一点黯然。

纳兰峥在长辈面前素是嘴甜的,很会讨人欢喜,每每父亲遇着了烦心事,总能在边上说几句逗他开心。面对湛明珩却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迟疑着使了一套最没水准的话:“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大碍的。”

湛明珩闻言回过神来,觑她一眼道:“我没在想这个。”说罢转头朝外,“先送纳兰小姐回魏国公府。”

纳兰峥倒有心问他在想什么,听见这话只得先说:“国公府与皇宫又不顺路,送我回去还耽误你的事。”说罢吩咐车夫,“我不回魏国公府,先去皇宫。”

车夫闻言抹了把汗,前头就是岔路口,一条道朝皇宫,一条道朝国公府,他究竟该往哪走?太孙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不然还是假装没听见纳兰小姐的话吧。

湛明珩闻言一笑,及时解救了急得满头大汗的车夫:“就听纳兰小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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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场小剧场—————

纳兰小迷妹:怎么办,怎么办,我们家珩珩好帅!搜不鸟了,可是我不能脸红!(憋

迷妹的弟弟:唉,不是我说,姐,其实没瞎的都看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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