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位郎中,却是工部的,说是曾因与顾郎中政见不合,有过几回争端,可算是私怨了。”
“工部郎中吗?”纳兰峥讶异地重复一遍,“可这也没道理啊,便真结了私怨,又非在同一处当差,顾郎中若被撤了职,他能捞着什么好处?”
“这个嵘儿就不明白了。只是工部下边出了事,太孙自然一个脑袋两个大了,您也晓得,工部尚书是什么人。”
纳兰峥闻言恍然大悟。工部尚书是建安候秦祐,妤公主的夫婿,那便是与湛明珩十分亲近的人了。
想到这里,她更蹙起眉:“秦阁老这般堪称大才的能人,手底下的官员竟也会出这等岔子。如此说来,秦阁老身为工部尚书,怕也得担些责了。”
“姐姐莫太担忧了,便真要担责也不至动了官位,想来至多减些俸禄。秦阁老爵位加身,无甚大碍的。”
纳兰峥却摇摇头:“俸禄自然无碍,要紧的是朝臣对此事的看法。构陷忠良虽算不得累及满门的重罪,却也因性质恶劣,关系甚大。秦阁老手底下的人,险些害死了公仪阁老爱重的学生,这若被有心人添上几笔,可就玄妙了。加之秦阁老那驸马爷的身份又实在特殊,一点点星子便能燎起大火。莫看眼下瞧不出究竟,来日一旦遭逢契机,必要有反响。”她说到这里叹口气,“朝中诸多不安分,只是我也帮不上忙,只得日日窝在这桃华居里头。”
她说完默了一会儿道:“你上回说,太孙骂我没良心,相识这么些年竟不曾给他做过点心吃?”
纳兰嵘还思索着姐姐前头那番话呢,不妨她这弯子转得忒大,愣了愣才道:“是有这么桩事。”
湛明珩这些年一直不晓得纳兰峥还做得一手好点心,直至前不久的一日,她因去不得书院侍读,便多做了些内宅的活计,差人给弟弟送去了一盒子芸豆卷。
那糕点不仅内里香甜爽口,且还精致貌美,色泽雪白,柔软细腻,云戎书院的学生瞧见了都争着想尝。
纳兰嵘自个儿为人低调,却自幼以姐姐为傲,因而很是朝旁人炫耀了一番。食盒里头笼统八个芸豆卷,一下涌来了好几位公子哥,可怜皇太孙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伸出手去时,那里头已精光了。
纳兰嵘倒想将手中仅剩的那块让给他,他却嫌弃旁人拿手碰过的吃食,愤然拂袖走了。又听那些个公子哥将这芸豆卷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似的好吃,更是气得铁青了脸。
彼时不知哪家公子哥赞了一句:“纳兰小姐日后嫁了人,主中馈必是极佳的。”
湛明珩就冷哼一声接上:“她用不着!”
未及那少年反应过来,便有另一人提醒道:“傻了吧,你见过太孙妃主中馈的?那皇宫里的御厨可干什么吃的?”
纳兰峥光猜便知湛明珩得多生气,想了想就与弟弟说:“宫宴并非能饱腹的场合,尤其他是主人家,更吃不了多少东西了。这样,明日我起个早,做些点心,你替我拎个八宝盒去宫里头。”
纳兰嵘闻言竟比明日将要吃到点心的那人还高兴:“姐姐放心,嵘儿一定原封不动将八宝盒好好交到太孙手里!”
她剜他一眼:“谁说要你交给他了?你就拿着八宝盒往他面前晃悠一圈,他若眼馋了,你便拼死不给,待他动手抢了再松口!”
……
唯“姐”是从的纳兰嵘自然照做,待翌日宫宴一了便兴致勃勃奔回桃华居。
晚宴为家宴,皇室以外子弟未有资格入席,因而纳兰嵘等只走了个午宴,可单是如此,便够叫他与姐姐说上大半个时辰的话了。
他往姐姐跟前一站,小手一背,就差打起副快板来,从太孙一身衮冕潇洒入席讲起,讲得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纳兰峥是晓得的,她这弟弟早便被太孙“收服”了,若是个女孩想来也该成为湛明珩众多仰慕者里头的一个。她只是有些不可思议地,发现原来弟弟还有说书的潜质。
可惜又是个瞎不正经的天赋!
“姐姐,你是没瞧见姚元青那模样,就差将下巴磕到了汤水里!太孙还特意出言关照,问他席间酒水膳食是否合胃口,他哪里还有胃口的,脸都白成那席上的面皮了!回头不遭晋国公一通鞭打就算走运的了!”
纳兰峥笑笑,心道湛明珩不可谓不黑心,当然,姚元青是该的。前头松山寺那桩事,起先作妖的可不正是他与那张管事。
他这心黑得很合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