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居高位,不得不凡事思量得远。倘使这事传了出去,她这太孙妃尚且做得,来日却如何能顺当册后?那些个见不得魏国公府好的朝臣免不了要借此阻挠。他不容许一点点风言风语加诸她身。
见他一副没商量的模样,纳兰峥只得道:“那你派人将我送回去总行吧。我回去了,好歹就没人再上谏了。”她被掳三日,想来此地已离京城很远了,她自己是回不去的。
却不想这下湛明珩更生气了,立刻将她拦腰抱起了送回里屋去,一面道:“你是嫌我还不够乱的?我不是没有防备,对方却能在不惊扰任何人的情形下,堂而皇之地从你闺房掳得你,且叫我晚了足足一日才得到消息……你细想便知,京城必然出了漏子,而我天南海北鞭长莫及。你这时候回去,是想再被掳一次,好叫我永远到不了贵阳府?”说罢将她往床榻上一丢。
纳兰峥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他见状喉间一哽,这才意识到话说重了。哪有女孩家不想要名声的,她是自责牵累了他才作这般牺牲,他不领情便罢了,竟还一时气急说了诛心的话,可不得叫她更内疚了。
湛明珩忙在床沿坐了,把握了她的手道:“摔疼了没有?”他气急时总控制不好分寸,方才嘴里抑扬顿挫得厉害,丢她那架势与丢沙包无异,床板都跟着晃了一晃。
纳兰峥浑身都酸疼难受,也不是他摔出来的,就摇摇头,低声道:“对不起……”
他叹口气,上前将她搂紧了:“你就别给我剜刀子了成不成?倘使不是我这太孙做得窝囊,你能出这等事?”他说及此处一顿,“何况他们哪里说错了?我不与他们论对错曲直,并非因我有苦难言,也并非因这阴谋算计,而是我本就没有底气。我晓得对方是冲我来的,也晓得你未必就会有损,但我偏是甘心情愿往这套子里跳。他们说得一点不错,你就是比那些个江山社稷要紧,比什么都要紧。莫说如今不过区区一个省,便是整个大穆都要给人挪走了,但凡你有一丁点危险,我也先救你。纳兰峥,你倒是明不明白?”
她不明白。
她晓得他是真心待她,却哪里想得到,她在他心里竟比江山社稷还要重了。她怔在他怀里一个字吐不出来,想起自己曾与卓乙琅信誓旦旦,说她绝不会做他的软肋。
她颤抖着伸出手去,环紧了他的腰身道:“你别气了,我不走就是。他们要杀要剐的,明枪暗箭的,都放马来,我不怕,也不会叫你在我与大穆间作选择。”她说到这里放轻了些声,在他怀里磨蹭了一下,“大穆是你的,我也是……”
湛明珩被他磨蹭得一阵燥热,脑袋空了一瞬才抓着了点貌似要紧的零星线索,傻愣了半晌问:“纳兰峥,你说什么来着?”
这等没脸没皮的话,若非一时动容也不可能出口,哪有说第二遍的道理。纳兰峥立刻恢复了理智,从他怀里扒出来,正色道:“没……没得什么,你听岔了。”
可怜皇太孙俊俏归俊俏,这辈子却还没听过句情话,哪那么容易就放了她,攥过她的手道:“你别给我来这套,再说一遍,快!”
“……”
这是催什么,急得赶不上趟似的。他分明也听见了,纳兰峥坚决不再重复,清清嗓子,揉着肚皮道:“我说,我饿了。”
“……”
湛明珩能怎么办呢,难不成硬是撬开她的嘴,瞧瞧里头是不是装了他想听的话?只得用软的,叫人熬了粥来,亲手一勺勺喂给她,喂一勺催她一句,哄她再讲一遍。不想一大碗粥喂完,手都喂酸了还是没能顺他的意,气得他立刻要去盛来第二碗,被饱涨了的纳兰峥拼命摆手拒绝。
他倒还想再磨她一顿的,却是湛允恰在此刻叩响了房门,只得起身去外头商议正事,嘱咐纳兰峥先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