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走近了看,果然,原先的那件应该是棉布的,可此刻竟是一件绸的。
上好的细腻光滑的素缎,敷顺地贴在他的身上,恰到好处地显出少年清瘦的肩,微窄的腰身。
素缎在灯影下闪闪发光,皎白的珠光映着李绝的脸色,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竟又透出几分清贵不可言说。
星河微怔:“这是……”
李绝好像也忘了,给她注视才想起,仿佛无所谓般他道:“这是……因为之前那件脏了,师兄们给我找来,让我暂且穿着的。”
这衣料上佳,而且素缎向来娇贵,稍微有剐蹭脏污就会看出来,可小道士身上这件看着不像是旧的。
星河觉着这些小罗浮山的道士倒也还有些人情味,肯把这样贵价的缎子衣裳给人,她抿嘴一笑:“我以为他们真的不管你了呢,原来对你还是好的。”
李绝对这话不置可否,只在星河没看见的时候,唇角多了点稍纵即逝的冷峭笑意。
他默默地把那件夹袄脱下来,小心放在桌上。
星河见他穿了新的,感慨:“原先想着给你做的大些,可以多穿些时候,幸而是这样,不然就小了。”
李绝低头打量了半晌,缓缓吁了口气:“让姐姐费心了,居然这么快就做好了。”
“这几天正是要冷起来的时候,当然得赶早做好让你好上身儿呢。”星河给他扫着肩头的一点棉絮:“外婆说我的手工还是差的,你不嫌弃就罢了。”
李绝转头看她,漆黑的双眸里仿佛燃着炭火的暖色:“姐姐做的自是世间最好的。”
星河觉着他的双眼中仿佛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叫她有点望而却步不愿深究的,于是含糊道:“你……快吃吧。我先看会儿书,对了,有几个字忘了念什么,还要请教你呢。”
李绝将道袍披在肩头:“是哪几个字?”
星河去把放在枕头边上的《千字文》拿了来,翻开几页:“这个‘坚持雅操,好……自……’什么?”
李绝并没有看,而直接回答:“好爵自縻,这两句是说要勤谨修行别坏了操守,自然有大道圆满的时候。”
他回了这句,有些怀疑星河是故意地用这话来警醒自己,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却见她拧眉喃喃:“坚持雅操,好爵自縻,勤谨修行……原来是这个意思。那这个‘爵’跟‘縻’单独说是什么意思呢?”
李绝微笑:“爵有爵位的意思,也有酒器之意,比如封爵封侯,至于‘縻’,有捆束之意,通常是用‘羁縻’这个词。”
星河出神地自言自语:“单字的解释跟合起来的意思又有不同,真有趣。”
李绝不由一笑,信了她是无心的,又掰了一块馒头放进口中缓缓地嚼动起来。
星河却又翻了一张,指着道:“这句怎么念?我都不太认得。”
李绝瞥了眼:“这是肆筵设席,鼓瑟吹笙,升阶纳陛,弁转疑星。”念了这句,又逐个字的给星河解释。
其实李绝并不算是个很好的老师,但耐不住星河正是无限好奇而好学的时候。
他只要看一眼她的脸跟那懵懂的神情,便恨不得把自己所知道的都仔细讲解给她。
而这千字文虽是给孩童认字的,但其中包括天文地理以及为人者休养生息等等,各种历史,典故,传奇以及道理汇集其中,是不可小觑的一本奇书。
李绝只稍微说了几个传奇典故,便听的星河双眼睁大,明眸闪烁,那又惊奇又崇敬的目光,仿佛要黏在他的脸上。
她竟忘了避忌,挪了凳子在李绝的身旁。
两人靠着炭炉,她听了一个又问另一个,简直不让小道士有片刻的停顿歇息。
不知不觉,另一盏油灯的光芒也暗淡下来。
星河过于聚精会神,丝毫没有发觉,李绝却察觉室内的光线逐渐暗下去,但他偏不说。
正说了“剑号巨阙,珠称夜光”的典故,星河听的啧啧称奇,满目神往:“这世上真的有夜光珠吗?你说的《搜神记》又是什么奇书,我能不能看?”
李绝见她求知若渴的样子,笑道:“等姐姐再多认几个字,自然能看。不过那本书说的都是神神怪怪的,你看了兴许会害怕,不看也罢。”
“我真想现在就能看,想看更多的书……”星河咬了咬唇,懊恼地举手在膝上捶了一下:“只恨我实在无知,连个孩子都不如。”
李绝很想安慰地摸摸她的头,却只按捺着,温声道:“姐姐聪慧的很,我只给你念了几遍,你就把这《千字文》上大部分的字都记住了,再多认读几遍,自然就烂熟于心了。不愁看不到更多的书。”
星河给他夸赞,喜欢的仰脸一笑,竟道:“这是不是名师出高徒?”
李绝给她的欣悦感染,不由也嗤地笑了:“我可不敢当。”
星河却又想起一事:“对了,你既然也是一早出家,是怎么识字的?”
李绝道:“道观里的师父自然会教的,毕竟要念经文呢。”
“哦……”星河发出了羡慕的声音,却又忙一摇头,不肯错过这学习的机会,忙翻开书:“这句我也不太会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