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垂眸,看似自言自语实则是说给冯蓉听:“今儿想吃点甜的。”
冯蓉的双眼微微睁大,眼中朦胧地已经有了泪光:“星河儿……”
星河刻意地没去看冯蓉,从妇人的声调里她已经听出来母亲快哭了,她不能看,因为一看,她会忍不住。
冯姨娘倒也明白,赶紧转头拭泪。
冬青很快端了一碟子糕点上来。
星河捡了一块蜜三刀,在灯影下看了看,慢慢送进嘴里,略有些酥,却又甜软非常。
这是曾经她小时候最喜欢的东西。
慢慢地把那口蜜食吃了下去,星河终于抬头看向冯蓉:“我明儿要去宁国公府一趟。”
冯蓉忙点头:“我知道,我也听说了。是他们四姑娘请你过去的……”说着她又忍不住笑道:“他们的四姑娘是有名的清高不理人的,这次竟只请星河儿……只是他们国公府规矩多,你去的话,可要处处留心呢。”
星河自然知道这些,但是这是来自于母亲的叮嘱。
她很安静乖巧地听着,一个字也不落下:“我知道的。”
星河在冯蓉房里只坐了一刻多钟,便起身出门。
冯蓉依依不舍地站起来,几度想要开口叫她留下来。
但她心里很清楚,要留的话,星河自己会留,星河走,是必须要走。
暗地里不知多少眼睛看着呢。
她不能给孩子出难题。
冯姨娘只咬着唇,目不转睛地看着星河的背影。一低头,泪珠又滚滚洒落。
她应该满足的,本来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女儿了。
这样,虽不能日日相见,但知道星河就好端端地在身旁,这已经足够了。
当天晚上回到房中,洗漱过后,星河没着急做针线活。
平儿见她好似有心事,便打发了丫鬟,关了门:“怎么了?”
星河坐在榻上,看着帐顶:“我在想,有朝一日,能够带着娘……离开这府里就好了。”
平儿抖了抖,虽关了门,仍是先往后看了眼:“姑娘……”
星河怔怔地出了会儿神,喃喃说道:“父亲明明不在乎妾室,为什么还要两个三个的纳妾,二姨娘,三姨娘……也没见他格外的宠谁,就算生的孩子,也没十分放在心上,甚至可有可无似的,我想不通……男人,怎会这样狠心呢。”
平儿没料到她想的这么多,忙劝:“姑娘,其实我想,就像是有好人坏人一样,男人嘛,自然也有……薄情的,也有深情的。”
“为什么我这样倒霉,会摊上一个薄情的父亲。”星河看向平儿,眼神里是不加隐藏的哀痛。
平儿的唇动了动,终究忍不住,探臂把她抱住:“姑娘……”她的眼眶有些湿润,吸了口气道:“再难的时候咱们都过来了呀,姑娘别说这些,也别去想了。”
她知道星河若是多想这些,只能更受伤。
星河吁了口气:“我知道,我知道……就说这一次,再不提了。”
平儿抚了抚她的背,慢慢地放开她,又替她抿了抿鬓边的散发。
她知道星河未必就能立刻从这哀痛里缓和过来,便有意地想引开她的心神:“方才说,有薄情的男子自然也有深情的,这深情的,倒也现成有一个。”
星河一愣:“你……贫嘴烂舌的说什么!”她果然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伸手抓了抓被褥:“不是很讨厌他吗,怎么又说。”
平儿忍笑:“他?姑娘说的他是谁啊?”
星河诧异地看向她:“当然是……”
平儿不等她说完便笑道:“我指的,可是宁国公府的大公子呢,当日在杏花林只见了姑娘一面儿,就恋恋不忘了,岂不是个深情的人?姑娘又想到谁了?”她明知故问地笑看星河。
星河这才知道她在逗引自己,苍白的脸颊上泛出一点轻红,立刻欲盖弥彰地抵赖:“你……哼,我哪里想什么了?都是你在说。”
平儿伸出手指在腮上划着丢她:“姑娘这是不打自招吧?整天惦记着那小道士儿,我说庾公子呢,你就又想到他了。”
星河耐不住,恼羞成怒地伸手去撕她的嘴:“你没够了是不是!你再说!”
平儿哈哈笑着,左躲右躲,两个人这才把先前的伤痛抛开了。
当夜,平儿便在星河的榻上歇了。
她知道星河一时睡不着,过了会儿,便悄悄地跟星河道:“小道士也罢了,谁叫姑娘偏向他呢。但是他一定不能是个匪贼……”
星河以为她又要褒贬李绝,便假装睡着了不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