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坐在榻上,看着帐顶:“我在想,有朝一日,能够带着娘……离开这府里就好了。”
平儿抖了抖,虽关了门,仍是先往后看了眼:“姑娘……”
星河怔怔地出了会儿神,喃喃说道:“父亲明明不在乎妾室,为什么还要两个三个的纳妾,二姨娘,三姨娘……也没见他格外的宠谁,就算生的孩子,也没十分放在心上,甚至可有可无似的,我想不通……男人,怎会这样狠心呢。”
平儿没料到她想的这么多,忙劝:“姑娘,其实我想,就像是有好人坏人一样,男人嘛,自然也有……薄情的,也有深情的。”
“为什么我这样倒霉,会摊上一个薄情的父亲。”星河看向平儿,眼神里是不加隐藏的哀痛。
平儿的唇动了动,终究忍不住,探臂把她抱住:“姑娘……”她的眼眶有些湿润,吸了口气道:“再难的时候咱们都过来了呀,姑娘别说这些,也别去想了。”
她知道星河若是多想这些,只能更受伤。
星河吁了口气:“我知道,我知道……就说这一次,再不提了。”
平儿抚了抚她的背,慢慢地放开她,又替她抿了抿鬓边的散发。
她知道星河未必就能立刻从这哀痛里缓和过来,便有意地想引开她的心神:“方才说,有薄情的男子自然也有深情的,这深情的,倒也现成有一个。”
星河一愣:“你……贫嘴烂舌的说什么!”她果然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伸手抓了抓被褥:“不是很讨厌他吗,怎么又说。”
平儿忍笑:“他?姑娘说的他是谁啊?”
星河诧异地看向她:“当然是……”
平儿不等她说完便笑道:“我指的,可是宁国公府的大公子呢,当日在杏花林只见了姑娘一面儿,就恋恋不忘了,岂不是个深情的人?姑娘又想到谁了?”她明知故问地笑看星河。
星河这才知道她在逗引自己,苍白的脸颊上泛出一点轻红,立刻欲盖弥彰地抵赖:“你……哼,我哪里想什么了?都是你在说。”
平儿伸出手指在腮上划着丢她:“姑娘这是不打自招吧?整天惦记着那小道士儿,我说庾公子呢,你就又想到他了。”
星河耐不住,恼羞成怒地伸手去撕她的嘴:“你没够了是不是!你再说!”
平儿哈哈笑着,左躲右躲,两个人这才把先前的伤痛抛开了。
当夜,平儿便在星河的榻上歇了。
她知道星河一时睡不着,过了会儿,便悄悄地跟星河道:“小道士也罢了,谁叫姑娘偏向他呢。但是他一定不能是个匪贼……”
星河以为她又要褒贬李绝,便假装睡着了不应声。
平儿往她身旁凑了凑,低低道:“最好……是姑娘能够辖制住他,叫他处处听姑娘的话,过去的事儿……咱们也没办法,幸而无人知道,那就当作没发生罢了。可以后他千万不能再……那样了。姑娘懂我的意思。”
星河睁开双眼。
平儿继续说道:“所幸,抛开那些,他的人品还算可以,又会针灸,又会配药,好像、身手也不错,将来若是还了俗,或许可以去当个大夫,再不然,做个镖师都行……姑娘你说呢?虽然钱未必能多,但咱们又不是没过过苦日子……姑娘?真睡着了?”
窸窸窣窣,是星河转过身来。
帐子里,两个人四目相对。
星河是万万没想到,最嫌弃小道士的是平儿,可最先替她开始打算将来的,也是平儿。
两人对视了会儿,平儿道:“姑娘,我说的有道理吗?”
星河道:“有道理。”
平儿认真道:“那……姑娘可要跟他说好了,他得先还俗,找一份正经营生,要还当江洋大盗,那是万万不能嫁的,咱们可以不嫌弃他不是高门大户的公子,没有荣华富贵可享,不能当诰命夫人,但至少要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姑娘,我说的对不对?”
星河只觉着鼻子发酸,忍了半天才说:“对。”
这些,她曾经在上小罗浮山之前,想过。
平儿一喜,凑过来握住她的手,只觉着小手柔嫩滑腻,又有一股幽香自她身上透出。平儿不禁叹道:“只可惜了,姑娘这样的品貌,落在他的手里,真便宜他了……恨不得他去考个状元,那才配得上姑娘。”
星河才给她的话感动,听了这句,忍不住又破涕为笑。
平儿听她发笑,心里一动,就靠近了,低低问了一句。
星河微怔,继而抛开她的手便要转身,平儿忙摁住她:“我可不是取笑,姑娘得跟我说实话。他到底……占了你的便宜是不是?”
“呸,”星河轻轻啐了口:“什么便宜不便宜的,难听死了。”
平儿哼道:“我都看出来了,那天晚上回来,嘴都肿了。”
星河羞的无地自容,伸手捂住脸:“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平儿嗤地一笑,却又伏在她身上:“姑娘生的这样,也难怪那小道士眼馋肚不饱的,但姑娘可得牢记,给他占点便宜那也没办法,可千万别……真的什么都给了他。”
星河的身子颤了颤,有点关心:“你指的……是什么?”
“清白啊,”平儿道:“我指的当然是姑娘的清白。”
星河似懂非懂,放下手小声问:“怎么才算清白呢?”
平儿愣住,她对此却也是一知半解:“呃……”
原本在平儿觉着,姑娘的手、唇都是不能给人碰的,碰了就算不太清白了。
但现在星河已经到了这份上,这话自然不能再说了。何况星河大概心里也自惭,所以才忐忑问她。
于是退而求其次的,平儿道:“是了,姑娘千万别、别脱衣裳,别给他碰了姑娘的身子……”
“什么?脱衣裳?”星河只觉着脸上滚烫,不等说完便低嚷:“我当然不会!”
平儿见她这样反应,反而松了口气:“就是这样,要是给他脱了衣裳,就是不清白了,那可不成。再怎么着……也得等他还俗,找到正经营生,能养家糊口的、再说吧……”
她打了个哈欠,重新躺倒:“明儿还有事,还是不说了……姑娘心里有数就成。”
星河正在琢磨“脱衣裳”的事,听平儿说“心里有数”,竟仿佛在冯家那夜,她突然莫名地疑神疑鬼:这次,小道士会不会也如上回般在哪里听着呢?
想想刚才跟平儿的那些话,脸上热烫滚滚,星河赶紧把被子拉高,遮住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小绝:平儿姐姐给我安排的岗位非常有挑战性啊
平儿:当大夫多么高端!镖师多么威武!
小绝(对手指):我觉着我还可以试试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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