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一直久居关外,若是给人知道王子进京,恐怕会有不必要的波澜,”皇帝淡淡地,仿佛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李绝最近在做什么?”
惠王道:“回父皇,三弟弟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有些急躁,儿臣不敢叫他去干要紧大事,零零散散派他些小差事,他倒都做的很好。”
皇帝手中握的朱笔一停,抬眸看向惠王,眸色讳莫如深的就像是山林里的老虎,叫人看不出什么内详。
惠王很怕给皇帝这般盯着,哪怕对方是他的父皇。
“玉不琢不成器,他的自身性情是一方面,但他从小流落在外,恐怕所学所知也是有限……”皇帝琢磨着,徐徐道:“你去挑几个翰林学士,从明儿起教他读些书,知道点道理,自然可以收敛脾气。到底也是皇家血脉,如果成了个不学无术的莽夫,日后给人知道,就贻笑大方了。”
惠王甚是意外,但又略觉欢喜。
皇帝如此,自然是看重李绝,可见上次击鞠赛,皇帝并没有真的动怒。
他本来想禀告皇帝,李绝虽然从小出家,不过读的书倒是不少,也算不上什么不学无术之类。
可既然皇帝是好意,他又何必多嘴呢,何况李绝的资质虽然上佳,可从小没有正经师长教导过,到底有所欠缺不足。
如今有翰林学士教他,他再好好学……自然是如虎添翼,大有可为。
当下躬身领旨,退了出去。
李坚出宫,回到王府,进门第一件事就是问李绝在不在。
门上说他先前被威国公府的三公子请了去,前来请他的还有永安伯之孙、永宁侯府小侯爷等一伙人。
惠王听见,就知道这些人又出去玩耍了。
京内的这些公侯之子凑在一起,斗鸡走狗,赌射赛马,击鞠踢毬,甚至于比试武艺、切磋拳脚,饮酒寻欢、看戏弹唱等等游艺玩乐,极其热闹。
这却让惠王暗叹,到底还是父皇考虑周详,若是不约束李绝,让他尽染了那些纨绔们的习气,那还了得。
幸亏他吩咐了戚紫石跟霍康贴身跟随,倒也不至于玩儿的很过分。
这日,李绝跟几个京内的官宦勋贵子弟请了去,先去郊外击鞠,直到日影正中才回京,找了家常去的酒楼,摆布了一桌子菜肴。
李绝虽上次破戒喝了酒,但因答应了星河,从那之后就没有再沾。
他毕竟从小就遵守那些清规戒律的,一时叫他破戒,便很不舒服,所以虽然陆机已经松了口,可李绝自个儿仍是先前的一套,并不就真的花天酒地,胡作非为。
何况他叫陆机放手,也不是为了那些花花世界的享用,而只是为了星河罢了。
在找他来玩耍的这些公子哥里,除了宫中御卫军统领之子史庆隆外,其他的都比他年纪大。只是李绝之前跟容霄扯谎,一时这谎也不想被拆穿。
众人跟他相处久了,因特喜他的为人,就也格外敬重,凡一起吃饭,必定要弄一半的素食菜肴。
正吃着,小二带了个满头珠翠的歌姬走了进来,生得花容月貌,自有风情。
原来是威国公府赵三公子命人请来的,京内有名的清倌人,唤做云芳,最擅唱曲。
云芳行了礼,侍者递上琵琶,她便弹唱了一首苏轼的《念奴娇》,声音果然娇袅动听。
满座的少年,有一大半是认得这云芳的,有的且听且交谈说话,有的便目不转睛地打量。
李绝因歌姬手中抱着的是琵琶,便多看了眼。
这一瞧,却看到她外头是一件夹衣,里面衬着的却是素白的细绢纱。
那抹熟悉的素白,顿时让李绝想起在梨花林里,星河所着的中衣亦是同样。
靠李绝最近的是永安伯府的吴征潼,看见李绝盯着那歌姬的袖子打量,他便会错了意,轻轻用手肘顶了他一下:“怎么,小绝弟弟喜欢云芳么?”
李绝这才回味过来,轻轻摇头。
吴征潼道:“你在这个上头该是不忌的吧?听容二爷说了,你不是已经有过了吗?”
李绝想起曾经为了逞强,跟容霄胡说八道。
没想到容霄那小子果然如长舌妇,竟立刻给他嚼了出去。
他含含糊糊地:“那个、没什么意思。”
只是搪塞,不想再谈此事罢了。
谁知吴征潼吃了一惊:“没意思?这怎么会没意思?”
旁边威国公府的赵三爷也听见了:“小绝弟弟是不是没遇上好的?”
李绝张了张口,却又不想跟这些人跟前提及星河,何况是这种话题。
当下只是哼声不语。
赵三爷跟吴公子对视一眼,都觉着必然是因为李绝从小修道,在这种事上虽然知味,只怕不熟练。
吴征潼贴心而絮絮善诱地:“这种事,要多弄几次才知趣儿的。三爷最知道……若论起京内有名的,比如滴翠楼的那个王娇娇,乔安堂的苏惜儿,那种滋味……只要试过,就绝不会忘了,简直世间尤物。”
赵三爷笑看了那云芳一眼,回头对李绝道:“小绝你若想去,哥哥替你安排。虽说这些头牌等闲不见外客,我想她们若是看见你,必然是爱的。”
李绝心如止水,却也差点红了脸,闷声道:“我自己有。”
“有?”在座的都盯过来。连那唱曲的云芳也抬眸看了过来。
吴征潼试探问:“是哪一个,我们知道吗?”
因为大家在说的是青楼女子,他自然以为李绝指的也是此类。
李绝已然有点恼怒,不过不知者不怪,他也不至于因为这无心的话而如何。
倒是他旁边坐着的戚紫石忍着笑:“各位,还吃不吃了?不是说吃完了还要去练箭射的吗?可别说着说着,就跑到青楼去了,我们小绝弟弟可不好那些。”
吴征潼茫然问:“他不是有吗?”
戚紫石瞥了李绝一眼,半真半假地:“有又如何,还不兴人家纯情些?谁跟你们这些花蝴蝶一样……”
李绝晕红着脸瞪向戚紫石,却竟没说什么。
赵三会意,先哈哈大笑,众人也都笑着把话叉开。
下午,李绝跟戚紫石回到王府,立刻有侍从告诉,惠王让一回来就去找他。
李绝来至惠王的书房,李坚立刻闻到他身上似有酒气,但看神情,又不是喝了酒。
问了在外头的事,惠王就把皇帝的意思告诉了李绝,李绝先是震惊不肯:“叫我读书?我又不是三岁小儿,现在还要认字。”
惠王苦口婆心:“这是皇上的好意,难得他对你留心,叫你学,你就好好学,别拂逆了皇上的意思,反而不美。”
李绝皱着眉,显然不很高兴。
惠王便又劝说了几句:“总比你现在在外头游逛,跟那些人无所事事要强,别总跟着他们混,你年纪还小,若是……早早地亏了身子,就没法说了。”
别的上面,惠王还不怎么担心,唯独是“色”字上,他知道李绝正是这热血澎湃的年纪,之前修道也还罢了,若是给那些纨绔子弟们引逗的去了烟花地,学的沉湎其中之类……那可不是很妙。
李绝听了这话,又想起在酒席上那些人的嘀咕。
彼此厮混熟了,他都清楚了,就连年纪比他还小的史庆隆都知道人事了。
他虽然并不着急,也对那些闲花野草的不感兴趣,但……时不时想起梨花林中所见那一对野鸳鸯,当时他虽然答应了星河不会“做错事”,他心里,想做的可比那些过分的多了。
如果要“过分”,那当然就要像是星河说的先“过明路”。
“我不会去弄那些,”李绝忖度着,正色申明:“坚哥哥,我心里有人的。”
惠王本来是想提醒他不要拈花惹草纵情过度而已,没想到竟听了这句:“你说什么?”
李绝先前曾跟星河说过,要让惠王出面向侯府提亲的。
只是碍于星河年纪尚小,当然他也不大……再加上其他不便,所以不能操之过急。
可连日遭遇种种,日日夜夜所思所想,他竟有些憋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绝:一帮土狗,我有最好的姐姐!
星河:看你又是欠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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