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太太熬了白粥送来,星河亲自拿着一勺一勺地喂给他,李绝起初紧闭双唇不肯吃,星河只得俯身在他耳畔温声地劝,兴许是李绝模糊中听见了,体察到她的好意,便肯张开口喝粥。
喂了两刻钟,才吃了半碗。
入夜,平儿熬好了药,心想让星河歇会儿,谁知小道士仿佛察觉换了人,又兴许是那药太苦,竟不肯张口喝。
平儿无奈,还是叫星河去喂,这李绝像是真认人,给她温声软语劝了几句,果然乖乖地把药都喝了。
这一通下来,夜已经深了。
本来冯老爷子跟杨老太太商议,或者去韦家告诉小罗浮山的道士,叫他们把李绝领回去,但想到先前他们不管不问的态度,又不放心叫他们把人带回,而且又忙着给他疗伤、喂汤、喂药等,安顿下来,越发夜沉人静。
只好等明日再做打算。
不过,因知道李绝带伤给老太太针灸推拿,老两口也甚是感动,加上他年纪不大,又是出家人,倒也不必很在意那些避忌之类。
星河试了试李绝的额头,觉着烧的不像是之前那么厉害,到底松了口气。
平儿端了茶来给她喝,小声道:“姑娘,刚才请大夫,开药,又花了不少钱。年下还得置买点年货,若是府内没银子来,恐怕……”
星河正打算弄点好的给小道士补补,听了这话,一时也皱了眉。
平儿又道:“这外头冷,小道长盖这床被子会不会单薄了点。”
“把里头的炭炉拿出来吧,”星河轻声道:“咱们两个怎么也能凑合一宿。”
“行,当然是他病中的人最要紧。”平儿答应的痛快,立刻去将炭炉搬了出来,就放在小榻边上。
星河给李绝掖了掖被角儿,转身进了里屋,思来想去,目光落在炕上柜子边的那个檀香木匣子上。
她一直没有打开过庾约送的这匣子,此刻却走过去,将匣子搬了出来放在桌上。
平儿正进门,一眼看到:“姑娘……不是说不想打开的吗?”
星河摸着那凝润的紫檀木料,这匣子做工精细,四角暗榫,外层加了层黑漆底色,以勾纹莲跟吉祥花纹描金点缀,匣扣好似是金黄的铜锁口,跟匣身的描金纹相得益彰,光看盒子就知非凡品。
“看看吧。”星河叹了声,将那锁扣打开。
盒盖慢慢掀起,露出了里间红绸铺垫的底子,以及在绸缎的格子之间的两枚物事。
“这是……这是什么?”平儿吃惊地睁大双眼,竟不认得,可却晓得材质:“是、是金子的吗?”
那是两枚半掌宽的、貌似是镯子又比镯子宽绰许多的物件,金灿灿的一看就知极名贵,雕着精致的花纹。
星河拿起其中一枚,果然沉甸甸的压手,她深吸一口气,定睛细看,见上面是华丽繁复的宝相花,中间似乎有一道小小地可以开合的锁。
“这个好像是缠臂金,是臂钏……”星河睁大双眼:“你记不记得年画上,那些飞天仙子手臂上戴着的就是这个?”
平儿给她提醒:“啊对了,可不是就是像这个?姑娘快戴上看看。”
星河笑白了她一眼,平儿反应过来:“这个好像大了些。”
“纵然不大,我也不戴,像什么话。”星河摇摇头,却又皱了眉:“我就猜庾二爷给的一定是什么名贵东西,没想到真个儿贵不可言的。”
平儿也咋舌道:“这一对宝贝,要是变卖了金银,一辈子也吃穿不愁了。”
星河心里一动,却又斥责道:“又说傻话了。这种宝贝东西,不是咱们能存着的,到底还要想法子还给他。不过……”
“不过什么?”平儿虽然舍不得,可是因知道这一对宝物确实是价值连城,果然没有平白无故昧下的道理。
别的不念,就怕庾二爷那样的来头,无功不受禄,受之而有祸患啊。
星河道:“眼下之急,还得想法儿过了才好。”
平儿问:“有什么法子?唉,这庾二爷,干吗给这东西,就算给咱们几两银子,都能足够过去这年而不愁了。给这么大头的东西,卖也卖不了,当都不敢当。只能留着当传家宝。”
星河的目光正在桌上那架绿绮跟那一双宝相花黄金臂钏上打转,听到平儿抱怨了这几句,突然灵机一动。
确实,这双臂钏是当不得的,就算她肯豁出面子去典当,只怕那典当行也不敢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