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清平道长临终前的遗愿,那年齐长生二十四岁,面容看起来却跟十岁儿童差不多。
齐长生躺在屋门口的茅草堆上,看着满天星宿掐指算了算,发现这一天真的快来了。
清晨的第一声鸡鸣划过还没明朗的天空,太阳从地平线下冉冉升起,李猎户推开门,闻见的是白米饭的清香。
齐长生在夜里摸了几条鱼,又从鸡窝里捡了两枚蛋,把鸡蛋窝在鲜白的鱼汤里。山里物资紧缺,尤其在禁捕野兽动物之后,肉食就格外紧缺,多数的时候只能吃鱼。
村里人早上通常吃一碗面条,配着冬天里腌制的咸菜,很少有人生火做饭。李猎户看见在门口灶台旁忙碌的齐长生,意识到她的反常,一时间甚至忘了问她李大生是不是找回来了。
“起了?”齐长生声音淡淡的,亦如她的平时的样子,但李猎户就是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吃饭吧,吃完饭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猎户媳妇也起来了,齐长生看着这个女人,想起清平道长说自己是喝她的奶跟兽奶长大的,有些话怎么都说不出来。一顿饭就在诡异的安静下吃完了,年过六十的李猎户看着齐长生这张长不大的脸,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有些人不属于这里,他也强留不了。
“我师父临终前让我去找小师兄,不过我当时想着陪你们养老,毕竟李大哥进城一年都不一定回来一趟。”齐长生盯着面前的空碗,觉得可能是她生性薄凉,有些话一旦开口好像也没那么难说出来。“我准备走了,往东边去。”
李猎户浑浊的眼睛里泛出泪水,但他强忍着不落下眼泪,干涸的嘴唇上下开合了一下问她说:“还回来吗?”
“应该吧...”齐长生本想说不一定,但最后还是没狠下心。猎户媳妇已经忍不住进屋抹眼泪了,齐长生抬头看见她日渐苍老的背影,又匆匆低下头。
李猎户叹了一口气,说:“跟你师父说一声吧。”
她去厨房把早上剩下的饭做成一个个饭团装进布包里,回到了她曾经住过二十四年的地方。昨夜里一路跟下来的锦鸡王跟长臂猿王正在附近的树枝上等她,齐长生把锦鸡心心念念的饭团给它们两个分了一下,独自走到清平道长的墓前恭恭敬敬磕了头。
“师父,徒儿下山了,临走前跟您说一声”。
找到那个快要遇劫的师侄,了了师父临终前的遗愿。
拜别师父后,齐长生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挖出埋在旧屋前的法器。外面的世界她从未去过,手里没有趁手的法器有可能寸步难行,再者说埋在这里不一定安全,不如随身带着。
把法器装进包里之后,齐长生想了想,拿了那支狼毫笔,用自己的血混着仅剩的朱砂墨,在黄裱纸上画了几道平安符跟辟邪符,让猎户媳妇做几个荷包装着,平时里带在身上。
这两口是知根知底的,知道齐长生有真本事,对她临走前的嘱咐一一应了。
齐长生这才彻底放心。
接下来就是怎么出山。
清平道长临终前拿另一只眼算到小徒弟跟徒孙在东方,那是个大概的方向,描述给齐长生听的时候更是在十六年前。不说这未曾谋面的小师兄有没有带着女儿换的地方生活,就算这些年一直停留在原地,齐长生也没办法短时间找到他们。
方法是有的,就是需要时间。
齐长生本想横跨苍龙山一路往东去,又怕在路上耽误时间。这些年村子里也有人出了山又回来,向山里人描述外面的生活,齐长生也在李大柱家里看见过长了三个轮子的、钢铁做成的跑的贼快还不知累的怪机器。
听说,外面还有钢铁做成的大鸟,可以日行万里不知疲倦,比她只能在夜晚借鬼力快多了。
等齐长生回到李猎户家,看见找回了儿子的李狗蛋带着媳妇儿子过来道谢,还带了两只家养的老公鸡跟一筐子土鸡蛋。
李猎户不肯要,两帮人正在屋门口拉扯。
见齐长生过来了,李狗蛋赶忙迎上去,一阵感恩戴德,又听说齐长生要下山进城,有过几次进城经历的他又自告奋勇,要带她去找李大柱,借用他家的农用车。
齐长生正愁没个熟悉路的,天上掉下的引路人又哪有不用的道理?
李大柱正好准备进城采买东西。前两日齐长生送来了些药材老参,这些日子也有不少村民陆续过来换米面油盐,李大柱家里的粮食被换的差不多了,还欠下不少猪肉,得进城把药材卖了,换钱买粮食。
村里人淳朴,齐长生又是村里最特殊的那个,李大柱就开着他家那辆车,带着三个人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