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人信奉巫神,前年不变,这些士卒不过经历几次,闻金而退,听鼓而进,知观旗帜,已经是了不得了。
作为三苗国之故地。夷道乃夷水入江口,原是外八部之一的夷部的地盘,所以名叫夷道,向上游三十里便是武落钟离山。巴人以巴氏、樊氏、醰氏、相氏、郑氏五姓为贵,賨、濮、苴、共、卢、獽、夷、蜑为外八部,此外盐水女部可与巴姓同为尊者,曾为巴人廪君所统治,巴国灭亡后,巴人缩回武陵山地,以盐巴、锡铁、丹砂为主要交换货品,盐水女部逐渐强大起来。巴人五姓回到武落钟离山勉力控制八部,原本巴人出赋二千一十六钱,三岁一出义赋千八百钱,出巾家布八丈二尺、鸡羽三十鍭,如今却大力征用盐巴和锡铁,逼迫巴人甚窘。
一路峭壁绵延,前方探出陆岬,众人下船登上码头,步行两里便是夷道,土黄色的低矮墙垣就是城墙,仅有三百户居民,皆是低矮土屋,穷乡僻壤。民众呆滞看着鲁大脚一行,并不知道行礼,唯有看见荆琬琰,方才敬畏膜拜。数日,东门博和罗方整顿军备,鲁大脚则四处游玩,偶见捕兽夹夹住一头年幼的青狼,腿部筋肉已烂,可见白骨,鲁大脚想起阿豹传授的驯兽之法,以金疮药为之止血,喂食食物,那幼狼似乎明白鲁大脚来救它,敌意渐渐减轻。鲁大脚为它取掉捕兽夹,它一溜烟逃入山林,临入山林回头望了一眼鲁大脚。
夜间巴人一路烧村而来,万余火把映照夷水,火光冲天,巴人战士多赤足短发,皮肤黝黑,面涂白泥,手持短骹矛、三角戈、柳叶剑各自列阵。为首者则是骑着骡马,头戴羽毛冠,身穿兽皮,手拿柳叶长矛指挥,另有鬼道祭司敲鼓吹笛,前歌后舞,千人唱和,山陵震动,河水荡波。
两千守军彷徨不安之际,数百巴人武士如同鬼魅出现在城头,陷入混战。巴人放火,城门浓烟四起。巴人猎弓箭如雨下,一辆轒轀车撞击城门,若是破城,全城必亡。季常率众抛油焚烧轒轀车,东门博则血战城头巴人。荆琬琰命鲁大脚在县署躲藏,自己则率巫祝亲历城头,以巫术祭祀,高歌:“云中君来兮!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灵皇皇兮既降,猋(biāo)远举兮云中。”天空乌云滚滚,电闪雷鸣,隐隐似有龙行穿梭,众守城战士士气大振。巴人火把被浇灭,歌声被雷声震慑,士气大衰!凌晨时分,巴人终于退了。
次日,巴人再度攻城,入暮乃止。城中枝江数十守军忽然发狂,仰天长啸,焚烧营地,撕咬兵士,城中大乱。东门博惊惧道:“这是营啸?”季常道:“不,这是巴人犬鬼术!狂犬之毒可夺人神志,癫狂如兽,撕咬旁人。”众人正颤栗不安,有人来报东门博出事。
鲁大脚、荆琬琰前往查看,只见东门博已经死去,却枯藤缠身,形如槁木,头顶开了一朵血红的花朵,枝蔓自眼眶长出,绕在脑门上。季常道:“这是木魅术,可令人化木植,血滋妖花,不要碰,若是被藤刺所伤,必然则中木魅之毒。”
如是怪状,连连不断。幸得荆琬琰以巫医之术,应对破解。
鲁大脚道:“巴人鬼道与荆楚巫术争锋,死伤的却是无故将士和黎民,两败俱伤,我们陷于这摊泥水就回不到江陵了。我要潜入夷水,到盐水部寻找茶荈!”
荆琬琰道:“盐部在夷水上游,要经过武落钟离山的巴人部落,若是被擒,岂不是羊入虎口。”
鲁大脚再三劝说,荆琬琰皆不允。
鲁大脚悄悄出城,自负大脚无敌,在山林之间如履平地,忽而见那青狼一瘸一拐在溪边,身上插着一支弩箭,背上毛皮有烧焦的痕迹,显然是中了火箭。
鲁大脚道:“你这倒霉孩子,与我还真是有缘。”鲁大脚为之拔出弩箭,清洗伤口,止血包扎,幼狼已经昏了过去。鲁大脚背在背上道:“小狼啊!小狼!跟我一起走吧!”
他忽见前方死体遍地,正是巴人战死之人的尸坑,一名巴人武士被尸体压在底下,山雨暴涨,正要埋没他。他口中呜呜乱叫求救。鲁大脚乃问:“你会夏语么?”“救我!”鲁大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救他出来!只见他身长体黑,臂有虎纹,头发剃得只有一撮毛发,赤足布裳,道:“我是巴人鬼道中的山魈虎丹。”鲁大脚道:“我是来平叛的夏人。”虎丹立刻露出凶悍的表情,捏紧了拳头,这时鲁大脚背后的青狼探出头来,呜呜低吼,显然是护主。
虎丹连忙跪地道:“青狼为何视你为主人?”
鲁大脚看他那诚惶诚恐的模样不由好笑,诈道:“因为我是虎狼之神!”
虎丹道:“我们山魈皆是山中虎狼抚育,战时为鬼王所用。”
“我要前往盐水女部,你可识得此鬼令?”
“这是神荼鬼王的鬼令,她就在武落钟离山呢。”
“你带我前去,鬼王必有重赏。”
虎丹捡起一把残破的青铜戈为武器,绘有龇牙瞪目的虎头,虎口朝向戈柄方向,使得兵器十分阴森可怖,却与虎丹十分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