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那一身红衣的女子扬声道:“你等本是南河沟里一堆枯骨,侥幸逃得性命,自该揭露奸邪,寻还自家的自由之身。如今天使既已到,还敢阻拦,忘了三十年王家大院,难不成连夜夜噩梦都敢忘记?”
“是她,是她把官兵招来的,打死她!”
有老妪霍然转身,目光中仇恨如刀,用带着中原口音的京师话叫道。
缇骑们眼看西军已快速后撤,一咬牙,也往后撤退了十几步。
“杀了。”
百将一声令下,百骑迎面扑来,跑的最快的十余人,正碰上西军冰冷的刀锋。
杀了便杀了,难不成还要为他们让步?
人群中尖叫不断,三五个老妪,她们跑在最前头,自然是第一轮被杀的。
那跟着的几个女子一呆,这时候,仿佛才回过魂来一样,啊呀的惊叫着,倒退着,试图退入人群中去。
“抓。”百将刀指那数人。
缇骑取铁链上前,这一次可没有人敢再阻拦,那十余个女子,大约是吓的,一时都呜呜地哭了起来。
百将提着刀目视那红衣女子,喝道:“你知道她们的身份?”
“是,此事原顺天府尹尹大人有卷宗,大人可当堂对质,我愿为证人。”那女子昂然不惧,又道,“这王家村的人,没一个是无辜的,若想查清楚王家大院……”
“住口!”三尺天王员外暴怒从人群中撞了过来。
那女子脚下一闪,继续道:“城郊皇庄之内,连抓耗子的猫儿也有杀头的罪行,无一人干净。落在皇庄里的雪片也没有一片是清白的。”
百将仔细盯着她瞧了半晌。
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我本非常人,乃锦衣卫杭州千户所总旗陈某妻姜氏,此事到大将军面前,我自会分教,”那女子请求道,“然,王家庄上下无一人无辜,若如今不能首先抓捕,只怕往后要多许多波折。我若有谎言,大将军面前必无所遁形。”
百将目视千户,千户道:“既这般说,便都抓了。”
守城军跟来的正好用上,千户道:“虽未有将令但毕竟事情急,管不了许多,便依她所言,抓捕。”
王家庄不小,足足有三百余户人家,大大小小的人口加起来超过两千人,几乎是一个大的朕了。
守城军闯入进去,竟有人持农具来打,视之,也不过面黄肌瘦的农夫。
“这要没有古怪,我情愿自戕。”千户再不怀疑,遂纵兵闯入,小半夜,将一根绳子,串联着全村两千余口男女,大都遍体鳞伤,纵然是七八岁的孩童也有脸上带伤,乃至身上流血的。
一个受伤的缇骑惊叹道:“我从未遇到过有如此胆大妄为的农夫,这村子不简单哪!”
忽然之间,南河沟方向火光冲天。
“去。”西军百将点五十人,命一对正带领,那对正率军呼哨而去,不过盏茶功夫,五十人一个不少全数返回,众人视之,马銮铃上,人人系一颗人头,正鲜血淋漓,洒落在官道上。
百将惊奇道:“竟都反抗了?”
“有人打伏击,有人在潜逃,还有人在往铺满河沟的白骨堆上添油,无一人投降。”对正摇摇头,又补充了一句,“六十多人悍不畏死,纵然草原上也很难见这样的悍匪。”
这就让大家奇怪了,到底是什么人?
“村民,王家村的村民,”那红衣女子神色苍凉,往南河沟方向拜了一拜,起身森然道,“他们早已成了牲畜,半点也无人性,是了,王家大院地下只怕还有成千上万的粮食,尹大人正是查到了这一步,故此才有诏狱之一行。”
众军面面相觑,一个趁机贩卖人口的案子,如今牵扯出这许多事端,今夜之案,恐怕要惊天。
那三尺天面如土色,惨笑着跪坐在地上。
雪蓦然大了起来,夹杂着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