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卫央练功方罢,脸上紫气未消,冯娘子穿一身素白,拿着一张纸过来递上,看她神色憔悴,当又是一夜思念。
青儿毕竟还年少,欢欢乐乐蹦蹦跳跳去厨房帮忙,脚上一双白鞋也未曾太在意。
卫央奇怪道:“青儿是你的贴身侍女……”
“他不算君子,”冯娘子神色骄傲,轻轻道,“但绝不是坏东西。青儿是侍女,以寻常规矩,那自然是他……可他自己说,青儿还是个孩子,她大了也当有自己喜欢的,知道自己不喜欢的,这般小的女孩,可不能用那些外头的坏规矩坏了她的一生。”
卫央肃然起敬,点头道:“这人的确可惜了。”
“是,他确是好人。”冯芜道,“在我们江南,女儿家已有许多人家很依着有些人的喜好,小小年纪将双足缠起来,他却说,天生是那样,那便是那样,教好好的女儿家那么疼,一疼一生,那有什么意思呢?”而后摇头微笑道,“只是他这个人啊,好多情,人家去吃酒,吃的是放浪,他也去吃酒,却怜惜那几个妹妹,也算好人有好报,”冯芜道,“她们为他留下了三个孩子,日日念着他,只念他的好,不怨他与这个说你最好,与那个谁你最好,人么,他有一万个不好,我们念他的一个好,足够了。”
卫央怒骂道:“以我之见,为自己变态的审美感,把好好的人束缚成那样的,那都是该杀的货色。”
冯娘子笑道:“他可没胆量这么说,若是能活着,你们定可称为好朋友的。你敢做他不敢想之事,他这人,也出乎你对许多读书人的预料,你们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顿了顿她神色暗淡,轻轻道:“可惜他却早死了。”
正说话,刘员外来吃饭,进门看一眼,叹息道:“好孩子,你也不用常常念着他,他福薄,咱们活着的,也当自己活得更好,是不是?”
卫央赞佩道:“员外真教子有方啊,刘公子虽短短二十余载,但他的风骨,是超过绝大多数读书人的,老员外节哀,咱们活着的诚当过得更好才可以。”
刘员外哈哈一笑说道:“那孩子最敬仰江湖上的侠客,每每定人说,那些仗剑除恶的侠客行事,总是要喝一大口好酒,高声赞佩一句‘真真是好男子’,他若是活着,听你这名满哈密的卫小郎一声赞,也定会高兴的喜不自胜的,是了,老夫收到消息,往后恐怕要在哈密修一座通政使府邸了。”
冯娘子一愣,悄然拉了卫央下。
卫央点头道:“我懂,不过老员外想必是不会接受这个任命的。”
“老夫又不傻。”刘员外笑道,“你屋里打扫过没有?老夫去你屋里吃饭,有几件事正与你说,也问问卫小官人的意见。”
是王府的意见!
卫央让冯娘子自去忙她的,陪着刘员外在屋里拉开桌子,才端上来一碗面条,这老头竟唏哩呼噜吃了大半。
卫央总觉心里有些发酸,这老头儿是努力让自己活下去,照顾他那只有老弱孤寡的家。
“慢些,慢些,”卫央劝说道,“有冯娘子管,其余事情你也不用操心了。”
“哪里行,这孩子总是要出嫁的,她还有大半辈子活呢,”刘员外说道,“大凡要活人,须有个依靠。那几个孩子有儿子呢,她有啥?你可要善待她,这孩子有本事,可性子也倔。”
别!
“我还是个孩子,老员外别把话说的那么……”卫央总觉着这话不对劲儿。
刘员外笑道:“你正是个孩子,老夫才舍得把女儿放在你家里。若不然,”他犹豫三分,“像你这么心黑手毒,强横霸道的男人……”
“吃饭,多吃点。”卫央叹息道,“哈密误会我卫某的人何其多哉?多乎哉?太多了!”
刘员外呵呵一笑,多吃了几片肉,他放下碗筷拿出了一张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