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漾扎煞着双手站在原地,手心里全是黑墨,一时间哪也不敢碰。
她站在餐桌前,和阮玉烟大眼瞪小眼。
旁边的食客们已经纷纷转过头去各干各的,没人看她的热闹,她却自己把自己给尬住了,像只受惊了的兔子,失魂落魄地垂下了脑袋。
虽然人家都没看我,但其实心里已经笑开花了吧……陆漾没沾上墨的那只手紧紧攥着衣摆,小嘴一扁,委屈的酸楚莫名涌上心头。
来的时候就担心给阮总丢人,明明一心一意地注意着,不想给阮总丢人的……结果还是出了这种事。
我是不是天生就总会给别人丢人啊?
小时候,母亲骂她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还能干点什么?”
此时此刻,陆漾甚至怀疑,母亲说的是完全正确的。
她站在那里,手脚冰凉,蹭了黑墨的那只手挺得发僵。
直到一只修长又干净的手握住她的指尖,用餐巾纸轻轻擦去手心的黑墨。
她蓦然间动容地抬起头,偏偏阮玉烟正好低下头来,两人居然小小地额头相抵了一下。
陆漾立刻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阮玉烟倒没有很快松手,确认黑墨已经擦干净之后,又低声说了句:
“你的手很好看,就是有点笨。”
语气里还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要不是陆漾离得近,听得真切,她差点以为那点笑意是自己的错觉。
听阮总说自己笨,陆漾又想起阮总开除李落落那天说的:“我不喜欢蠢笨的人。”
见周围确实没人注意自己,陆漾抬着眸子,小声地说道:
“阮总,要不我先回家了。”
我等于蠢笨的人,阮总讨厌蠢笨的人,四舍五入阮总讨厌我。
那还为啥要逼阮总和一个自己讨厌的人吃饭呢?
然而阮总却没理解她的逻辑链,不解地微微皱眉:
“为什么?”
陆漾像是一块融化了的冰激凌,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软趴趴的脑袋:
“因为……因为我给您丢人了,我怕他们会笑话您,阮总对不起。”
接着,陆漾就看见阮总那只纤白的手轻轻地搭上自己的脸颊,不让她的眼神到处飘忽,而是让她抬起头来,看阮总的眼睛。
眼前的女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是阮玉烟的女伴,要学会嚣张一点,不要总是道歉。”
阮总您这句话有点二。陆漾这样想着,却见阮总说这句话的时候满脸真诚。
妈的,真的被这女人狠狠地感动到了呜呜呜……
太太我对不起您,我的眼泪也为别人儿流呜呜呜……
陆漾卸下痛苦面具,又戴上了流泪小鹿头的表情:
“可是您不是讨厌蠢笨的人吗?”
这次,阮总拿出对待工作的认真态度思索半晌,然后非常谨慎地回答道:
“人和小鹿不是一个概念。人蠢笨不行,但小鹿蠢笨可以。”
陆漾被感动得稀里哗啦,心说阮总您就是我的活菩萨。
在她稀里哗啦的时候,阮总的手已经悄悄地挪到了她头顶,骨节分明地微微张开,似乎是朝着她的小脑瓜使劲儿的。
本来就还有点没退干净的婴儿肥,陆漾一理亏就更显得软乎乎的,总是勾起阮玉烟明明已经很淡泊了的撸鹿欲望。
手在小鹿头顶悬了片刻,始终犹豫着不敢下落。
阮玉烟总怕自己显得唐突。
没想到的是,察觉到她的动作,陆漾居然主动踮起脚尖,在她手心里蹭了蹭。
这下,反倒是阮玉烟不好意思了。
她今天把及肩短发都梳到了耳后,露出精致的耳垂上那副耳钉,俨然是一副无情冷酷帅总裁的样子。
但是现在,无情冷酷帅总裁的耳朵有点红,还轻轻抿着下唇。
陆漾表示毕竟人家阮总替她解了围,这是小鹿的报恩。
蹭完了脑袋之后,陆漾好好地站住了,又忽然想起来:
“阮总,那个酒瓶上为什么会有黑墨呀?”
这下轮到阮玉烟局促了。
她没想到林栖会写那么肉麻的话在上头,现在陆漾当面问起,她甚至有点不好意思说。
“嗯……或许,可能,大概是因为……”
陆漾就眼巴巴地等着阮总给自己答案。
想了半天,最后阮玉烟非常坚定地说道:
“因为这瓶酒今天出门没洗澡。”
陆漾:……
陆漾:阮总,这个我信了,你再编一个。
***
照顾到陆漾的情绪,阮玉烟觉得还是先离开这个尴尬之地。
所以阮玉烟给林栖打了个电话,让林栖领着对象过来帮忙吃饭,她俩则什么都没吃,原封不动地从餐厅里退出来。
林栖在电话里抗议:“老子不吃你俩剩的狗粮,你们两个恩将仇报的东西!”
乜一眼陆漾屁股上那个完整的黑墨巴掌印,阮玉烟心说:嗯,这恩我不报也罢。
阮玉烟脱了自己的外套,给陆漾系在腰上。
陆漾本来受宠若惊地想拒绝,却被阮玉冷峻而坚毅的眼神给劝退了。
这样一来,走在大街上就不会有人发现陆漾身上的黑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