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看起来快哭了。阮玉烟这样想着,不禁把掌心攥紧了,一时间居然拿不定主意,是先安慰陆漾还是先亲自去维持秩序。
就在她一错神的功夫,陆漾已经站起身来往走廊上走,穿过推搡的人群。
阮玉烟示意会议室里的人稍安勿躁,自己也跟着过来,正看见陆漾跟保安轻声说着什么。保安小哥听了,立刻皱着眉小声道:
“这怎么行,万一这女人伤到你怎么办?”
陆漾的声音不高,但很坚定,眼中泛着阮玉烟从未见过的冷气:
“她是我亲生母亲,如果她真要伤我,我也怨不得她。”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谁都能看到陆漾眼中的愤怒和失望。
话音一落,围观的同事和负责维持秩序的保安都忍不住朝那个中年妇女看过去,全都在不可置信地窃窃私语:
这真是陆漾的亲妈?陆漾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脾气也可可爱爱的,居然会有这么一个亲生母亲?怎么生出来的?
尤其是那些路过驻足的同事。因为美术部门都在会议室里开会,所以这里大多是其他部门的,没怎么亲身和陆漾有过接触,对陆漾的印象都来自于公司里的那些传奇。
传言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越传越离谱,再加上这些人自己的想象和脑部,他们心中的陆漾就更悬浮了。
听说美术部的那个陆漾带领着部门连月业绩第一,还能把视幻美术的二世祖给狠狠地坑一把,今天居然发生了这么难堪的事情,还是被亲生母亲为难,太不可思议了。
人群中也有几个销售部的,洛平也在其中。自从上次他在陆漾这里吃了瘪,他就一直寻思着陆漾一个小女生,再怎么厉害又能闹出多大的动静?别看现在春风得意,以后有失手的时候。
所以就总是有意无意地观察着美术部这边的动静。不料陆漾不仅没失手,还升了职,又闹出反性骚扰的那一套,现在成了热搜里现代女性的吾辈楷模。
CTM也有女性向游戏,有了陆漾这个招牌,连游戏的市场额都上升了百分之二十几,而且有好多都是从视幻手里硬抢过来的。因此,除了秦东林这个全公司的老大,好几个有主管业务的副总裁都对陆漾评价甚高。
洛平越听越觉得牙痒痒。
直到今天,居然闹出了什么大的动静,看陆漾那个眼神好像都快哭了,而且还是亲妈上门滋事,给陆漾扣上个不孝顺的狼心狗肺大帽子,这下可遂了洛平的心意。路过的时候看见了,赶紧站在这儿津津有味地看热闹。
只是没想到陆漾竟然这么冷静,连刚才还在撒泼的母亲都吓了一跳。
陆漾无声地吸了下鼻尖,逼自己吞下哭意,冷冷地笑道:
“我每个月虽然没给你太多的钱,但是基本的生活费向来是按时汇款。每一次打钱,我这里都留着相应的证据,包括我的工资条也都留得好好的。以我现在的收入和经济条件,还给你这些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说罢,又昂起面孔:
“解阿梅,你想要的肯定不止是钱,不如直说。”
她直呼了母亲的名字,并且冷峻地看着母亲轻声嗤笑,一副我就叫了你能把我怎么着的样子。
这一下连阮玉烟都觉得出乎意料,没想到这个小家伙岁数不大,心里倒是拎得清,一眼就能看出这女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没有被这个突然的变故弄得手足无措。
解阿梅显然也愣了一下,然后趁机借题发挥:
“你们都听见了,她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我是生她养她的亲妈,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把她拉扯大,她现在就这么对我!”
有几个为洛平的遭遇不忿的男同事也跟着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就是,陆漾这女的真是铁石心肠,别是生下来就有什么情感障碍吧?”
话音未落,就被一个其他部门的小姐姐抢白道:
“陆漾做错什么了?明明是她妈妈为老不尊,贪得无厌!现在能找到公司来闹事,以前在家里还不知道怎么欺负陆漾呢!”
另一个女生也附和:
“就是就是,脑子稍微正常点的亲妈都不会让女儿这么尴尬的吧?”
洛平身边的几个男同事对于陆漾和她妈到底谁对谁错根本没兴趣,他们只是觉得好笑:现在的女人脸皮可真厚,光天化日之下被这么为难还不知道羞耻,居然还敢找理由和人顶嘴。正要出声讥讽,却听人群之后传来一声轻咳。
声音不是很大,但是莫名清晰,好像一柄轻巧但凌厉的小刀划破所有喧闹,清楚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陆漾回过头,见阮总站在自己身后,双眸冷冰冰地看着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人。
解阿梅也看见了阮玉烟,她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看这架势也能猜到是个领导。
嘁,肯定是觉得陆漾干扰了单位的运转,所以赶来给陆漾脸色看的。解阿梅看着阮玉烟的脸色,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非常准确。
她这次来,本来也不只是为了钱。解阿梅主要是觉得,陆漾这个女儿开始不听自己的使唤了,连自己认定的女婿都敢踹,还给人家那么大的难堪。
她得来闹一闹,让陆漾知道自己的厉害,知道自己再怎么着也是陆漾的母亲。只要她还活着,一旦陆漾不听她的话,她就不会让陆漾有好日子过。
她就是要让陆漾在大半个公司同事面前下不来台,就是要让陆漾知道,她轻而易举地就能毁灭陆漾拼命挣来的一切。陆漾只有一言一行全都听自己的才能有好日子过。
因此看见有领导来收拾陆漾,解阿梅更加有底气了,趾高气昂地睥睨着陆漾。
当年陆漾毕业的时候,她就死活不让陆漾去大城市打工。女孩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让她读到硕士已经是自己让步了,怎么还要出去抛头露面?
看见这位领导脸色冰冷,解阿梅就知道这人肯定是生气了,心里更得意洋洋。她早就说过,女人不适合在外面工作。看看陆漾吧,在外面打拼这么久,领导不还是不向着她吗?
阮玉烟的目光流转一圈,最后还是落到陆漾的身上,见陆漾一声不吭,只是偶尔转过脸去,用手背狠狠地抹一把眼睛。
阮玉烟只觉得心头抽搐作痛。
她抚了抚陆漾的肩,接着就把人整个揽进自己怀里,即使好多同事看着也没有避讳。
“好了好了,”阮玉烟好像在给哭到打嗝的小孩儿拍背,虽然她怀里这个小孩觉得自己并没有任性的资格,“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陆漾半掩着面孔,声音小小的,但每个字听起来都是咬牙迸出来的:
“阮总,这是我惹的麻烦,我会负责的。”
阮玉烟却绝对不会让陆漾独自面对这一切。
挡在陆漾身前,她漠然地向保安道:
“劝阻不成就报警,寻衅滋事,加上她诽谤陆漾不孝,够这女人在里面待几年了。”
保安们哪能听不懂阮总的意思,这分明就是不想给这女的留情面。本来就是看解阿梅是员工家属才没敢太强制,现在连副总裁都发话了,态度显然很明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