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和你同学是什么关系?”
容错这才品出一点不对劲,问:
“宴清哥认识?”
徐宴清是个淡漠的性子,向来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懒得分半个眼神,这一次倒是例外,那只能说明,徐宴清是认识余恨的。
徐宴清没回答容错的这个问题,却又问:“他们是一对儿?”
“不是。”容错说:“至少现在不是。”
徐宴清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迈步走了。
容错实在是看不懂眼前的这一幕是怎么一回事,但也懒得去刨根问底,现在的他,一个江别故就占据他所有心思了。
——
徐宴清说的没错,随着江别故走路越来越顺,他的心情看起来的确是好了一些,即便还是没有开口,但他们也会偶尔看看电影什么的,容错逗他的时候,他也会笑笑。
看到渐渐有些好转的江别故,容错也着实松了一口气,觉得再过段时间,等他的腿痊愈了,或许就能再好一些,或许还能重新开口也说不定。
但这样的好转之下,容错却有另一层压力,这个压力来自于江别故已经许久没说过话了,而他每一次有段时间不开口,语调都会有所改变,时间越长改变就越大。
这一次已经是从来没有过的时间了,一周多了,容错没有信心在这么长时间不开口之后,自己还能在第一时间,分辨的出来他说什么。
这个世界上大概所有的事情都具有墨菲定律,越害怕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对于自己的状态,江别故也是有感觉的,心情一天天的好了,与其说接受了自己这样的状态,倒不如说妥协了,也和自己讲和了,他的性子和抑郁症无缘,那么总这么闷闷不乐,话也不说的这么下去,自己是否开心是一回事,容错也不会畅快。
马上要开学了,容错不管是住家里,学校附近的房子还是宿舍,终归是不可能再24小时的待在自己身边,他多少要好起来一些,好让容错放心,所以他算了算日子,在差不多要开学前两天的一个中午,跟容错说了话:
“算算时间,你是不是快开学了?具体什么时候?”
江别故是需要看着人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的,他说完之后便抬头看向了容错,这是正因为如此,所以才将他的脸上的诧异和慌乱也都看在了眼底。
江别故相信,相信容错的诧异是因为自己突然开口的原因,可慌乱代表什么呢?除了他听不懂自己说什么,而拼命的想要遮掩之外,江别故想不出其他的。
容错也听不懂自己说什么了,这是江别故的第一个反应。
江别故形容不出自己此时的心情,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像坠入冰封的河水之中,无论他怎么游都找不到一个出口,好不容易看到前方一个洞口,他用仅存的力气游了过去,露出头想要汲取一口氧气的时候,却被狠狠的按了回来。
然后连那个洞口也一并封住了。
他觉得有些冷,就好像他真的坠入了河水之中一样。
不是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连唯一都失去了。
或许是感受太真实,江别故竟真有一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他甚至能感觉到理智在一点点的离自己而去。
“哥。”容错试图想要解释什么,用欢快的语气:“你几天没跟我说话,我没反应过来,你再跟我说说话?我听得懂的。”
江别故的视线没有收回,所以他看到了容错的话,然后意识到这个孩子真的不擅长说谎,满脸都是慌乱,江别故突然的有点心疼这个孩子,为了在自己的面前自然正常,一定下了不少的功夫。
他自嘲般的笑了下,放下了筷子,靠在椅背上看着容错:
“是吗?那你刚才的反应可是有点吓到我了,我还以为连你也听不清我说什么了,是真的能听懂我的话吗?还是说你只是担心我因为你的反应而有不好的感受在骗我?那我现在在说什么?重复一遍给我听,能做到吗?”
江别故承认自己是在考验容错,在给他出难题,刚才一句简短的话他都没听明白,自己现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怎么可能复述一遍?
在考验容错,也是在自虐,容错若是重复不出来,那就是他生生掐断了自己与这个世界唯一正常的联系。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容错有几秒没说话,江别故看出了他的紧张,却没有任何的心软,对容错,也是对自己:
“重复我刚才说的话。”
或许是知道瞒不住了,容错起身走了过来,在江别故的面前蹲下身,握住了他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手:
“哥,我能听懂的,你只是太久没跟我说话了,我需要重新适应,你给我半天时间,不,几个小时就够了,你跟我说说话,我会和以前一样的,你相信我。”
江别故像是看到了容错的话,又像是没看到,宛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的静静的坐着,许久之后突然笑了下,说:
“或许……我该去学手语了。”
容错的心因为江别故的这句话像是被谁狠狠攥了一把,他试图想说什么,可江别故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我应该能学会的。”
“唇语我都学得会,手语也可以的。”
“你说我会用多久的时间才能学会?”
“半年吧,或者还能再快一点。”
“可是,我就算学会了,除了我自己,又有谁明白我在比划什么呢?”
容错眼眶都红了,更用力的去握江别故的手,想要吸引他看向自己:“哥,哥,你看看我,我现在可以听懂了,我不会再有反应时间了,我们还像从前一样,不信你再考考我。”
江别故看着容错,觉得自己似乎又办砸了一件事,明明是想要容错放心去上学的,可他现在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更担心了,他应该表现的正常一点的,这没什么,他早就有准备的,不是吗?
只是,他没想到,没想到真实发生的时候,竟然会对自己影响这么大,他太高看自己了。
他轻笑了一下,抽出了容错还握着的手,起身迈步朝卧室走去。
容错清楚的知道,知道江别故如果再缩回自己的壳里去,再走出来怕是更困难了,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在江别故再把自己封闭起来之前,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可他知道,不能放任江别故回去房间,放他一个人。
他拦下了江别故,只是话都没有说出口,江别故就已经先一步出声:
“让开。”
“我们谈一谈。”容错说:“之前你不说话,我不逼你,但现在是你主动开口的,这证明你也是想说话的,我们谈一谈,你信我,我听得懂的。”
“让开。”江别故似乎只有这一句。
“我不让。”容错也很坚持:“哥,没你这样的,死刑犯都还有上诉的权利,我就没听清一次,你就判了我的刑,这不公平。”
容错的固执江别故也是见识过的,知道他下定了决心便改变不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一点和自己很像,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没觉得怎样,但一刻却是感觉未必是一件好事。
江别故和自己约定过,再也不会朝着容错的最痛处戳下去,可那是理智之下的约定,现在的他明显不怎么理智,所以他也懒得顾及太多了,他只想逃,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他戳了下去:
“既然你听得懂,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你在这里住了快两个月了,我很感谢你的照顾,但快开学了,你也该走了。”
容错眯了眯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看着他:
“你又要赶我走?”
“随你怎么想。”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江别故都冷到了极致。
江别故原本以为朝着容错最痛处戳下去,他总是会痛的,痛的话就没办法再拦着自己了。
江别故想的没错,就像纪眠是他自己永远的痛,被赶走也是容错跨不过的坎儿,容错的确痛了,按理说,他应该要痛的蜷缩起自己的,但意外的,这次他却要拉着江别故一起痛。
在江别故说完这句话就要越过容错离开,却在经过他身侧的时候,突然被容错抓着手臂将他抵在了旁边的墙上,那架势完全没顾忌他腿上的伤,江别故被吓到了,却也不过一瞬就恢复了正常。
因为即便现在容错看起来狠厉,但江别故也始终相信,相信不管什么时候容错都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情,甚至不会做过分的事情,这一点就像相信他自己不可能会恢复听力一样。
容错抵着自己不过是想要说什么,可江别故不想再听,他没心情,但也躲闪不了,不过好在他是个聋子,只要闭上眼睛,就能阻挡一切的声音。
他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将容错到达的嘴边的话用一个闭眼的动作就全部挡了回去。完全没想过这么近的距离,这样的举动究竟有多暧昧。
但好在容错也没多想,他真的只是想跟江别故好好谈谈而已,看到江别故这么做的时候他都要被气笑了,他是真的没想到江别故竟然也会有这么无赖的时候。
他是真的仗着自己喜欢他,以为不敢对他做什么是吧?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始终把握着分寸,不会越界对吧?
容错看着他,看他的眼睛,看他的鼻子,最后落在嘴巴上……原本没有多想的,现在也多多少少的想了,说是被气的也好,被激的也好,总之容错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控制不住了。
“哥,”容错轻声开口:“有时候你这张嘴,不说话也挺好的。”
说完这一句,容错就俯下身去吻住了他,而江别故在察觉到一个温热的触感时猛地睁开了眼睛,那震惊且不可思议的眼神和容错近在咫尺的视线撞在了一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