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太多,穆夏的声音没有传得太远,也就够韩青时听完一遍,再细细回味一遍。
她不想承认自己有被穆夏这声真情实感的‘你有我’触动。
GN老板的身份不允许。
一面又想,人哪儿有刀枪不入的时候……
片刻,韩青时偏过头,将被穆夏握着的那只手指尖蜷起,贴着她的手背,问:“为什么要对着天上喊?直接告诉我不好?”
穆夏笑嘻嘻地摇头,“我是在和以前的您说话,我又不是认识她,只能请过往神灵代为转达啊。”
韩青时好笑,想说她这想法天真又幼稚。
腹稿刚打好,立刻反悔,不着痕迹地紧了紧和她牵在一起的手,平淡语气之间多了一点试探,“如果你见过以前的我呢?”
傍晚风冷,吹得穆夏打了个寒颤。
她坏心地往韩青时斜后方侧了点,借着她被吹起的头发挡风,哆嗦着说:“不可能,要是见过我肯定有印象,我记人特别准。”
韩青时笑了笑,“也是。冷?”她问一只脚勾到后面,蹭腿肚子的穆夏。
后者心虚地用拇指对着食指比了小小一截距离,说:“一丢丢。”她要知道这里昼夜温差这么大,打死也不穿裙子,还要,“……?”牵在一起手忽然被松开,穆夏胸口闪过一瞬失望。
韩青时没留意到,动作干净地脱掉外罩风衣。
在穆夏逐渐疑惑地注视下,将还带着体温的衣服搭上她的肩膀。
拢拢了。
————
晚上园方请客。
党委葛书记也专门腾出来时间到场,还带了好几个高层以示隆重。
一行人均有头有脸,用餐去的酒店规格自然不差。
穆夏仿佛能透过盘子里花里胡哨的精致菜肴,看到人民币被直接摆上餐桌的盛况。
有什么用?
她一筷子就能夹完一盘的量,也就够塞塞牙缝,还不如学校小东门外十几块就能吃撑的路边摊。
哎。
穆夏忽然有点同情韩青时。
她一年到头得吃多少这样的饭局?
酒当水喝,筷子基本不动,不瘦就怪了。
看到韩青时又一次和葛书记碰杯,穆夏稍做犹豫,悄悄把自己刚夹的鱼肉放进了韩青时碗里。
她的碗还空着,一大块色泽鲜美的鱼肉放进去实在不要太明显。
韩青时和葛书记喝完酒,靠坐回去,一手搭在桌沿捏着酒杯,看了碗里突然多出来的东西几秒。
然后从下面轻踢穆夏的鞋子。
穆夏感觉到,不明所以地扭头。
韩青时晚上喝得不少,这会儿眼尾微红,不似平常端庄干练,动作也慢了很多。
一双眼轻阖又开。
眼底流光对上穆夏的眼睛时,莫名让她感觉一阵腿软。
尤其是嘴唇半张,咬字不清地说:“有刺。”
穆夏猛一把捏紧筷子,强烈的酥麻感从尾椎骨直冲上来。
韩青时的语气也太软了。
像,撒娇?
穆夏一个激灵,马上把韩青时的碗筷拿过来,给她剔鱼刺。
其实没几根。
都是小刺,连着肉一起咽下去都没关系。
但不知道为什么,穆夏就是有种不挑干净罪大恶极的错觉。
于是,她在韩青时直白地注视下,用十二分的耐心把鱼肉整个翻了一遍。
确定没有刺了,再将碗放回去,小声说:“好了。”
韩青时坐姿不变。
松开捏着酒杯的手,转而拿起碗里的勺子,随手拨了拨鱼肉,很快放下,慢吞吞地说:“凉了。”
穆夏,“……”喝酒了不起啊?难伺候得不行。
穆夏尾巴骨上的异样感消失得一干二净。
念着韩青时今天坐过山车受到惊吓。
即使这样,她还是大方地把衣服给了自己穿的份上,忍了。
穆夏站起来,舀了勺一直用小火煨着的菌汤,小心倒进韩青时碗里,说:“这下不凉了。”
韩青时‘嗯’一声,坐直了身体。
在穆夏‘你再说一个不行,我马上翻脸’的火辣眼神下,将小半碗汤和一大块鱼肉吃得干干净净。
韩青时吃东西的动作斯文优雅,很具观赏性。
穆夏的注意力却不怎么集中,心情复杂地想:她今天一定是魔怔了,看韩青时吃个饭,竟然看出来了一股子听话劲儿,把老板的脸面置于何地?
穆夏暗自摸着胸口叹气。
她的胆子怎么突然就肥了?
一定是这两天受了韩青时太多照顾,恃宠而骄了。
噫!
这么危险的行为要不得。
穆夏别过眼,再也没去招惹韩青时。
饭局进行到一半,韩青时出去接了个电话。
时间很长。
恰好赵嘉卉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穆夏作为GN这边唯一的女性,自然少不了被重点关照。
比如,为了不让她被冷落,刻意从她身上找话题。
“小穆是吧,听老陈说你今天在园区里走丢了?”葛书记笑问,表情看起来特别和蔼可亲。
穆夏却觉得自己一张脸丢到了太平洋,但她还要保持微笑,不给GN两个字母丢脸,“也不是走丢,当时手机被偷,没办法联系韩总,算走散吧。”
“手机被偷?”葛书记收了笑,表情严肃,“老陈,韩总的人在我们园区丢东西,你这经理是白当的?”
陈经理诚惶诚恐,“已经安排人去排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穆工,今天的事是我们疏忽,我自罚三杯以表歉意。”陈经理端着酒杯站起来说。
穆夏吓得也跟着站了起来,“不敢不敢,我的手机也不贵,不用麻烦。”她就一个‘搬砖的’,哪儿受得起人大领导罚酒。
葛书记却说:“不行,酒必须罚,韩总的人都是贵客,绝对不能怠慢!”
“您太客气了。”穆夏赔笑,这红白脸唱得,她想反驳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陈经理喝完酒,葛书记继续把话题往穆夏身上引。
从家庭到学校,从年龄到学历专业,连有没有男朋友也没放过。
“小穆长得这么漂亮,学习还好,以后要是找不对男朋友多可惜,要不留下给我当儿媳妇?”葛书记笑问,老道态度看不出真假。
穆夏稳着心神,不敢随便用玩笑打岔。
想到合适的说辞,穆夏笑容乖巧地抬眼,“您家……”
话甫一出口,包厢门被人推开。
韩青时稳步进来,目色清明,全然没了之前那份类似醉意的迟钝。
穆夏不自觉挺直腰杆,神色之间露出狐假虎威的得意和底气。
她自己没有发现。
韩青时瞧得清楚。
她步履从容地往过走。
从穆夏身后经过时,毫无征兆地抬手,压在她头顶揉了揉,说:“小麻烦一个,还是不留这儿给您添堵了。”
“哈哈哈。”葛书记乐得大笑,“依我看,韩总是不想割了这个心头好吧?我可听老陈说了,今天广播一通知认领人,你立马就去接了,宝贝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