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摊开纸笔，先需要誊抄的那篇拿过来，大字整整齐齐抄了起来。
这一篇檄文，内容激昂慷慨，通俗易懂，这么大的字抄写，估计要贴出去百姓看的。
顾明仁努力抄录了十份出来就觉得手腕些酸。
便停下来去看另外一篇，发现和自己前面抄录的檄文差不多内容，只遣词造句更加注重文采，引经据典，文绉绉的，没点识的人怕看不懂，应该不百姓看的。
让顾明仁帮忙润色修改这一篇文章当然没问题，但他带着任务来的，不能只闷头做事。
于便拿着这篇东西去找他姐姐。
石韵待在一阔大奢华的屋子中，屋中的摆设具都美轮美奂，精奢华丽，屋外的廊下院中挂了数盏牛角明灯，屋内摆放了十余盏六角青花缠枝烛台，每个烛台上都点了极粗的红烛，屋内屋外照得灯火通明。
石韵手下的尼姑兵，武，还锦衣卫在不停地进进出出，向端坐在一架珠帘后的顾真人禀报着各种事情。
顾明仁身为顾真人的亲弟弟，说话不必见外，直接就问带他过来的侍从，“姐姐怎么搬到这个院子来了？”
侍从答道，“真人说这边敞亮，她最近事情多，人来人往的，地方大方便些。”
顾明仁又问道，“这里里外外的摆设我之前好似都没见过，姐姐才置办的么？她怎么忽然喜欢这般华丽精奢之风了？”
那侍从立刻道，“您说笑了，这么多好东西，便算真人现在贵为国师一时半会儿置办不起来啊，这些都陛下命人送来的。”回答的口气中带着难掩的自得。
顾明仁笑笑，跟着他进去，排在一个锦衣卫千户的后面，顺便听了一耳朵那千总毕恭毕敬地向他姐姐禀报已经派人盯住了云太傅家和许詹士家，他们只要一异动就会立刻擒拿扣押。
石韵坐在珠帘之后，外面的人只能看到她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似乎斜倚在那里，看姿态十分慵懒，然而说话的声音却硬邦邦的清冷无情。
那千户禀报过后又问了一句云家和许家要不管不顾地闹起来怎么办？
珠帘后只传出来一个淡淡的字，“杀！”
清澈的声音其实十分好听，然而却不带一丝情绪，让听到的人不寒而栗。
顾明仁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握住，随后又再松开，等那千总退出去后就上前一步，神色中带上了些不解和担忧，“姐姐，你怎么能授意锦衣卫随意斩杀朝廷大臣！”
珠帘后的石韵冷冷道，“大敌当前，臣子中却还不少人要求弃城南逃，这两家闹得最厉害的，再任由他们闹下去必然人心不稳。”
顾明仁了然道，“原来这。”
扬了扬手中那篇东西，“我进来和你说说这个。”
石韵却立刻道，“不行，你不要进来。”
顾明仁已经要上前去挑那扇珠帘了，闻言不禁愣住，惊讶道，“怎么了——！”
他和顾思瑛双生姐弟，自小同吃同住，按理说就算他要求晚上和顾思瑛同睡一张床他姐姐都不会在意，这会儿竟然要隔着个帘子和他说话了！
他实在太过诧异，语气便没平常控制得好，真情实感的惊讶疑惑，还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石韵闻言一顿，却没多解释，只道，“没怎么，我就觉得你的身体经不起折腾，时候这么晚了还不睡怎么行，你手里的东西交李延庆去做，你赶快去睡觉。”
说着便唤人去叫李延庆过来。
顾明仁，——
顾明仁沉默不语，然而等了半天没等来他姐姐的进一步安抚，垂下眼帘，“好，今日确实些晚了，那我先去休息。”
转身时忽然脚下一绊，哎呦一声，身子晃一晃便往前扑倒。
好在李延庆过来了，抢上一步就正好扶住了他，口中道，“小心。”
顾明仁借着他的手劲站稳，道声谢，眼尾余光却扫到挡在他姐姐面前的那架珠帘一阵晃动，后面一个已经站起的高挑身影又再坐了回去。
从珠帘晃动的隙惊鸿一瞥，看到顾思瑛微一侧头，露出一张狞厉诡异的脸孔。
顾明仁扶着李延庆胳膊的手猛然抓紧，吓了李延庆一跳，“怎么了？”
顾明仁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微笑道，“没事，大概今日坐得太久，总感觉腿脚些麻，站不稳似的。”
李延庆知道顾家的公子从小就体弱，听他这么说没多，只道，“那你快回去休息吧，睡前让手劲大的小厮好生按揉一下。”
顾明仁点头称，趁人不注意时，悄悄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他姐姐应该油彩在脸上画了一层图案，就像台上唱戏的画的脸谱一，只猛一看太过惊悚，差点吓死了他。
石韵在系统说，“刚才好像把小仁吓着了。”
系统本就不喜欢顾明仁，这会儿更没空去管他，随意道，“没事，你弟弟身体虽然不好，但神经强韧着呢，吓一下没关系。”
随后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劝道，“还去找个手艺好的刺青师傅来吧。”
石韵坚拒绝，“不要！”
两岁这个家伙竟然突发奇，让她把绿鸮兽纹面具的图案直接纹在脸上。
说这个东西转换信仰之力的媒介，能帮她的身体分担一分信仰之力造成的伤害。
那张面具的子单独看古朴厚重，着狞厉肃杀之美，但要直接纹在脸上——
别说石韵现在这张脸美若天仙，就算她现在只一张丑女的脸，万万不肯纹成这个子的。
系统退而求其次，“那今晚不洗脸了。”
石韵继续坚拒绝，“不要！”
带着一脸厚重的油彩睡觉她怕自己要做一头扎进了浆糊里的噩梦。
系统幽幽，“你不怕胸口疼了？”
石韵，——
昨天早上，系统担心的情况终于出现，她的胸口忽然疼起来，准确说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胸口疼得最厉害，好在延续时不长，疼了一下下就过去了。
但这说明，她的身体终于到了承受的极限，开始慢慢崩溃。
系统此十分担心，沉痛地表示，按理说羽人的寿命没这么短的，还因为石韵最近做的事情太多，站得太高，拥趸骤增造成的。
为今之计只能悬崖勒马，赶紧停下，把事情都交代手下去做，她自己逐渐消失于人前，慢慢地把影响降下来。
另外就借助工具分担信仰之力这具身体造成的压力。
绿鸮兽纹面具就一个好的转换媒介，可惜真品留在了上个界——石韵最后一次使完后就把它捐赠博馆了。
以只能使仿品，系统的意思戴什么的面具都不如直接长在脸上的效果好，建议石韵把绿鸮兽纹面具的子画出来，然后找个手艺好的刺青师傅来，照着子她纹到脸上。
它自觉得这个主意好，然而却被石韵坚拒绝，只派人赶工做了一个仿品，在仿品做好之前就油彩画在脸上充充数。
系统一直在努力劝说，让她效果最好的方法。
劝到这会儿都点没脾气了，“我以前没觉得你个特别在意美丑的人，怎么这会儿这么执着。”
石韵心说这执着的事儿么？
再不爱美的人不能随便自己纹个花脸出来吧！
况且还容易吓着人。
系统，“没事，都跟你说了，你弟弟别看总一副病恹恹的子，其实不怕吓。”
石韵摆摆手，“我才不担心顾明仁，我怕吓着了小甜心。”
系统，——
系统僵硬，“谁——？你怕吓着谁？”
石韵，“陛下啊。”
系统差点风中凌乱，“他—他—他——你怎么他起了一个这么可怕的名字？！”
石韵不以为意，“你不要大惊小怪，我就最近看他挺可爱的，随口这么一叫。”
系统没声音了。
石韵发现它半天没动静就问道，“两岁，你怎么了？”
系统不在状态，“啊？”
石韵些担心，“两岁，你到底怎么了？”
系统，“——我没事。”
石韵，“那你怎么半天不说话？”
系统喃喃道，“——真没事，我就忽然点卡顿——”
石韵刚说，“你又不真的系统，没事卡什么？”
就听系统继续说道，“准确说被你肉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