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的工作人员全部动员起来,在央书惠和陈山清的重组下加班加点的拍摄,赶进程。
十一点,央书惠接到谢知南的电话。
她同陈山清打了个手势,起身朝外面走,“谢二哥?”
谢知南道:“你们剧组不管拍没拍完,最晚明天十五点必须离开阿洛塔。”
阿洛塔飞国内的航班很少,最晚一趟是十四点。
“现在什么情况了?”
这几年谢知南很少与自己联系,央书惠也不期待他的电话,一旦谢知南与自己联系要么谈生意,要么没好事。
听筒里传来男人冷漠寡淡的声音:“不清楚。”
如果不清楚还会跟自己通风报信?央书惠知他不想回答消息的来源,她当然也不会怀疑订婚对象的话。
就在谢知南准备挂电话时,央书惠突然开口:“你要一起回去吗?”
手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如果不是没有嘟嘟嘟提示音响起,央书惠都以为谢知南挂了电话。
她站在别墅前的院子里,仰头看向正上方高悬着太阳,很刺目,过分灿烂,晃的她眼中的神情宛若碎片。
“你要一起回去吗?”央书惠又问了遍。
谢知南沉默了许久,直到片场有人出来喊‘央编,央编’,他才回复了一个字:好。
央书惠望着太阳,微不可见地扬起唇角。
她觉得谢知南在撒谎。
回片场跟陈山清交流后,央书惠把了解到的信息简单的告知了在场人员,也许是感受到了紧张气息,大家简单的吃了午饭便投身拍摄中,连一贯作妖的何清越也老实安分下来。
央书惠趁着喝水的功夫联系迟意,今天回国的人会很多,不知她是否已经安全到达机场。
迟意一直没回消息,上车时还跟自己联系过的。
又过了半个小时,拍完一镜。
央书惠出去跟迟意打电话,按照她估算的时间,迟意这会应该在候机。
圣山城七年前被炸毁,早就没了能直飞国内的航班,需要去希伯堡转,迟意登机时间是十四点,现在是十三点半。
连续拨打了好几通电话,第一通是无人接听,之后全是已关机。
央书惠皱眉思考哪里出了问题。
不做他想,因为担心迟意会出事,她第一反应是联系领事馆,但迟意是在回国途中联系不上上,领事馆一定会说迟意可能已经上飞机,等下飞机联系后再说。
飞行至少八个小时。央书惠一分钟都不想等,早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于央书惠而言,等待只会带来最坏的结果。
而眼下在阿洛塔能帮上忙的人,央书惠第一个想到了谢知南。
把片场的事情全权交给陈山清负责后,她跟谢知南联系,将迟意失联的事大致告诉他,谢知南表示可以帮忙。
央书惠道谢。
谢知南准备挂电话。
“等等,明天,”央书惠语气里是少见的匆忙,“你还一起回去吗?”
谢知南用钥匙打开书桌第二层抽屉,拿了件物品后便朝外走去。
他虽是在忙自己的,但央书惠的话也都有听清楚。
等了许久,央书惠握着手机终于等来了他的回复,四个字:我不确定。
“我可以等你。”
“不用,”谢知南道,“你带剧组先回国,我找到迟意会联系你。”
央书惠知晓再说下去也是枉然,她与谢知南一同长大,这么多年早就清楚了他的脾气,他的伤疤,他的梦魇……
央书惠伸手扶住白色的大理石柱,望着遥远的太阳,胸口涌起与眼眶中破碎的情感相同的悲伤。
“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她轻叹息。
谢知南道:“没关系。”
央书惠心中也很清楚,谢知南突然拒绝明天一起回国的提议不会是因为迟意。
在这件事上,谢知南会协助寻找迟意也仅仅只是因为大家都是中国人。
能让谢知南临时改变回国想法的,恐怕只有一件事了。
央书惠如处寒冬腊月,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是不是那件事有消息了?”
“书惠。”谢知南声音低沉了些,他没回答央书惠的问题,“明天回去我就不送你了,自己路上小心。”
“你还是和七年前一样。”央书惠声音不自觉大了些,她难过的几乎扶不住石柱,颓然地靠着石柱蹲坐在地上。
“都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试着放过自己?”
谢知南启动了汽车,戴上蓝牙耳机。
央书惠点了一支烟,她没有挂电话,也没有说话。
吐着烟圈,白雾吹出了更多人间悲伤。
—
大三那年,她跟已经踏入娱乐圈的谢知南一起去了阿洛塔。
她拿到了两张古典音乐会的门票,在圣山城经纶厅举行的盛宴。
央书惠理所当然的带上了谢知南。
也恰好遇见了多年不见的谢寻北。
后来经纶厅里发生了爆炸,着了火,很多人走散了,很多恐怖的声音遍地都是。
—
央书惠手背抹泪,不愿回想,只想自己的人生还能一路往前,走在太阳照下的每一步里。
电话还未挂断。
“七年前也是在阿洛塔,你也是让我一个人走,我不肯。”
谢知南没说话,央书惠声音发颤。
悲伤地靠着石柱,央书惠难过地吸气,全是无奈苦笑。
“后来是小北哥带我出去的。”
那是央书惠第一次经历恐袭,她想依靠的人是早有婚约的谢知南,谢知南只是维护了她的安全,却给不了她安全感。
谢知南指了一条可靠的路给央书惠,让她随这些官员们一起走通道出去,却没有陪她一起出去,选择了自己留下。
越想止住的回忆,越容易盘踞生根,拔不掉,疯长野草。
央书惠夹着烟的手在发抖,眼中的悲伤已经盛不下,漫出浅浅的眼眶,依旧是那句话。
“谢知南,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自己?”
“还有其他事情吗?”
谢知南不喜欢别人提谢寻北相关的事,声音越来越冷漠,已经生分的格外陌生,礼貌的遥不可及。
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提了谢寻北,央书惠掐灭了烟,“对不起。”
谢知南想在沉默中挂掉电话。
听筒里传来女人沙哑的笑声,是一种难过的笑声。
“算了,”央书惠道:“你很好,冷静沉稳,有责任,有担当,什么都好。”
“夸赞的话就省下吧。”
央书惠低笑了声,湿漉漉的眼眸望向了模糊的太阳,她听见自己哑着嗓子说了清晰的话。
“只是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我不会幸福。”
谢知南没作声,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