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边,这场积蓄已久的瓢泼大雨终于如同水银泻地一般疯也似地倾泻下来了,一辆加长林肯在魅色酒吧的门口急停了下来,车上坐着的是两个面色沉重的中年男人,一个叫李昊珈,是京市警察局现任刑警支队大队长,而另一个则是郑怀仁。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望了一眼酒吧门口,李昊珈将一个微型耳机递到了郑怀仁的手里,一边看了看四周,一边嘱咐道:“进去之后一定要表现得正常一些,随时听从我们的指令,在西疆客没出现之前,你一定不要轻举妄动。”
郑怀仁带上了耳机,轻微点了下头说道:“我明白,你放心吧。”说着,车门一开,郑怀仁紧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了酒吧里。
雨下得真的很大,只不过是这五六米的距离,郑怀仁依然被浇透了半个身子。
刺眼的灯光,震耳的音乐,舞池边穿着火辣的服务生,一时间不分先后的涌到了郑怀仁的面前,他四下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西疆客的身影,这时一个身材窈窕、面容姣美的女舞者忽然迎了上来,双手主动挽上了郑怀仁的胳膊,殷勤地说道:“先生晚上好啊,难得外面这么大的雨您还能来我们酒吧,可真是让我们这里蓬荜生辉呢~快来里面请,我呀陪您喝两杯酒,咱们一起暖暖身子——”说着,也不等人回应,她直接抚下了郑怀仁湿透的外套,身体紧贴着将他领到了吧台的旁边。
郑怀仁的眉头略微紧皱了一下。
两人面对面地坐了下来,郑怀仁再次看向了四周,美女见他的目光一直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过,便眼珠转了转,撩了一下头发问道:“先生以前没来过我们这儿吧?”
与此同时,耳机里也传来了李昊珈的声音:“怎么样,有没有发现目标人物?”
郑怀仁回答了一声:“没有。”美女就笑了,说:“那么既然这是您的第一次,我就更要好好陪陪您了~这样吧,今晚的第一杯酒算我请您的,您想要什么,我都给您~”
郑怀仁心不在焉地瞟了美女一眼,顿了一下,道:“给我一杯长岛冰茶吧,麻烦小姐了。”
“哎呀不麻烦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您啊叫我Mary就行了,这样听着亲切~”美女顿时喜笑颜开,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一幅这男人越喝越多,老板又能给自己多加一份提成的场景了。不一会儿酒调好了,郑怀仁喝了两口,掏出几张钞票说道:“这杯酒我自己买单,一会儿的话我可能要见一个朋友,你去接待其他客人吧,不需要陪我了。”
话一说完,美女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了,脸色变得有些尴尬。她定了好一会儿,嘴张了好几下,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这才讪讪地道:“那……那好吧,那你慢用……”说着她就猛地起身,直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郑怀仁摇了摇头,将酒一饮而尽,又低头看了看手表。零点十五分,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西疆客还是没有露面。郑怀仁有些担忧,见四周没什么人,便用手捂着嘴,压低了声音问道:“人怎么还没来?你们是不是已经被人发现了?”
李昊珈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过了两秒才回答道:“再等等看,不要心急。”
郑怀仁吸了半口气,又长叹了一口,只能坐在原地,继续沉默了下去。雨越下越大了,透过窗户只能看到外面白花花的一片,连地面的颜色都根本看不清了,窗棂被击打地“噼啪”作响,门也被狂风吹得来回扇动,时不时发出一阵“咣当咣当”的声音,将舞池里的DJ都给掩盖了下去。整栋建筑好像都快要被这狂风暴雨给掀翻了,所有顾客的情绪仿佛都受到了这恶劣天气的影响,不知不觉中变得沉默低落、意兴阑珊。
零点三十分了,雨势貌似还在加大,人还是没有来。
“马勒戈壁我草了的,你们酒吧的人都死光啦!快tā • mā • de把门关上!”一阵叫骂声忽然从某个靠近门口的地方传了出来,郑怀仁回头一看,竟是酒吧大门终于经不住风雨的摧残,猛然砸在了一旁的墙面上,哗啦啦的雨水如同泄洪一般气势汹汹地涌灌了进来,瞬间就把门口的那群酒客全都给浇成了落汤鸡。酒吧里一时间充斥了此起彼伏的叫骂声。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肌肉壮汉仓促跑了过来,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紧忙动手去关那门,然而尴尬的是,外面的风实在太大了,他接连用力推了好几下,竟然没能将那门推动分毫,雨水疯狂地蔓延,不一会儿小半个酒吧的地板就全都湿成了一片。
叫骂声愈来愈重,那壮汉别提有多尴尬了,赶紧招呼人过去帮忙,很快又有两个保安跑了过来,三个人一起发力,才终于将那门一点一点地推了回去。可就在这时,门外光影一闪,一个红彤彤的人忽然从雨里走了进来,那人单手扶了一下门,也不回身,胳膊只是微微一动,轻轻地就将那门稳稳地关上了。
叫骂声戛然而止,一时间全场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汇集到了这个人的身上。这人身材十分魁梧,身高接近两米,穿着鲜红色的夹克和皮裤,带着血红色的风帽和手套,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莫名的阴森。保安偏了偏脑袋想看清这个人的脸,但他的风帽太长,无论从哪一个角度,都只能看到那帽子下黑洞洞的一片。DJ的声音都在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而那个红衣人似乎并未在意这些,向前踱了两步,忽然以一个极度阴沉的声音开了口:“你们这里——难道没有人接待吗——”那声音非常奇怪,不是很响亮,却能压过窗外磅礴的雨声,似有一种诡异的磁性,空洞,幽远,摄人心魄,听起来竟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令人不自觉地毛骨悚然。郑怀仁僵直了身子,对着耳机轻咳了两声,一个隐藏在酒吧中间的便衣刑警轻着声说道:“大家注意,疑似目标人物出现。”
红衣人的话说完了足有十几秒钟,才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是刚才接待郑怀仁的那位女舞者。她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一点一点地靠近了红衣人,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先生晚上好……难得外面这么大的雨您还能来我们酒吧,可真是让我们这里……蓬荜生辉……快来里面请,我陪您……”她一边说着,出于条件反射,伸手就想去脱那红衣人的外套,可是手才伸到一半,她整个人一下子就僵住了,双眼瞪得死死地,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她看到,面前这人的外套压根就没有湿。
其他人也都陆续发现了这个问题,一个个全都惊讶万分。这怎么可能?外面的雨已经下到这种程度了,这人一没穿雨衣二没带雨伞,就这样直接从外面走了进来,而衣服居然没有湿?!
“哈哈哈哈——”风帽下忽然响起了幽深的笑声,红衣人一手抓住美女的胳膊,向着酒吧深处走了进去。美女颤颤巍巍,没敢反抗,沿途的顾客和服务生都自行让开了路,两个人径直来到了吧台这边,坐在了郑怀仁的身旁。郑怀仁的手不禁微微紧攥了一下,美女的脸上写满了魂不守舍,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道:“先生您想喝点什么……”
不知为何,那原本倍受人追捧的闪烁灯光,此刻却显得格外地不合时宜,每个人都恨不得马上将它们关掉,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动。
“哈哈哈哈——”红衣人将风帽下的漆黑缓缓转向了美女,突然间再次大笑了起来,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笑,那笑声好像是在戏谑,听起来却又无比的寒冷。可无论他怎么笑,他的身体都一动不动,就好像除了声带,全身没有任何一丝肌肉在配合他的笑声。美女实在忍不住了,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只觉得那风帽下的黑洞,似乎一瞬间变得更加阴黑了。
终于,红衣人停止了笑声,低头看向酒单,手指律动着敲击着桌面,似乎是在思考。良久,他开口了,指了指酒单上的一片红色慢悠悠地说道:“我看这个就不错,就来一杯——血腥玛丽吧——”
话音未落,这红衣人的双臂突然间就动了,只见他一手拿起酒杯,一手攥过一把吸管,美女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脖子上的动脉就被吸管钻出了十几个口子。一时间血流如注,鲜红的液体顺着吸管迸流而出,瞬间灌进了准备好的酒杯里。这突然的惊变令郑怀仁整个身体都是一跳,所有人傻傻地盯着这一幕,竟连惊叫和起身都不会了。美女的眼睛瞪得溜圆,好像看到了风帽下红衣人的正脸,表情变得极其惊恐,她拼了命地张嘴想要说话,但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眼睛先一步慢慢地闭上了。
红衣人猛地转过了身,拍了拍郑怀仁的肩,郑怀仁只觉得肩头一凉,连动都动不了了。
“你——不是——西疆客——”郑怀仁艰难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红衣人没有回应,只是对着整个酒吧大喊了一句:“要怪!就怪这位先生吧!今晚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死!”声音回荡在房间里,来回震动,久久不散,许多桌子上的玻璃杯竟都随着声音的回荡出现了丝丝裂痕,“砰”的一声全都炸成了碎片。依然没有人移动,他们已经完全被红衣人诡谲的气场给吓傻了,红衣人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动作几有无奈地走到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女人面前,右手照着她的脖子,只是轻轻一挥,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就赫然滚落在了地面上。
“shā • rén了……shā • rén啦……救命啊!shā • rén啦!”这回人们终于是被惊醒了,一个个惨叫着、推搡着,房间里顿时陷入了混乱。他们疯了似的涌向门口,拼尽全力地去推那酒吧的大门,可是无论他们如何努力,也无法将那门推动分毫,他们不知道,早在红衣人走进酒吧的时候,那门就已经被他悄然锁死了。
隐藏在人群中的便衣们此刻也顾不得什么西疆客了,当即冲了出来,纷纷掏出shǒu • qiāng,将红衣人围在了中间。红衣人停下了动作,看了看这些人,竟然点了点头,像是对他们行为的赞赏。一个便衣登时厉声喝道:“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顾客们稍稍安静了一些,感觉事情似乎还能有所转机,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面对这些黑洞洞的枪口,红衣人非但没有举手,反而冷哼了一声,在活动了两下身体之后,竟一步步地向着便衣们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