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总说爷爷奶奶偏心,照顾大房,不过大伯娘确实是爷爷去求来的,所谓“求”,就是我我爷爷上北方去提亲,为我大伯求得的一门亲事,因此爷爷奶奶都要高看大伯娘一眼。
这件事我小时候当故事听,读初中的时候就奇怪了,为啥我大伯的婚事要去求呢?还跑到北方,据说是山西那边,千里迢迢。何况那时候我们属于黑五类,爷爷出门也不容易,谁家山西姑娘愿意嫁到四川一个黑五类家庭,这事很奇怪。
老妈觉得我分析有道理,也很奇怪,东打听西打听,也没问出所以然,反而大伯娘身份更加神秘了。
但我对大伯娘敬服,那是被她打了一顿,被打服的,这事跟王跃有关,十岁那年,王跃不小心把我的玩具水枪摔坏了,我当时气得很,又欺负他老实,就狠狠打他,王跃比我大,但力气不如我,被我打得大哭。当时小学校学校就在半间房。
半间房当学校,是因为村小学校垮塌了,我外公就找爷爷商量,借用几间房做教室,我爷爷虽不情愿,还是答应了,第二年我爷爷出资重新盖了学校,我们读书又才搬下小方坪半间房的。
我一打哭王跃,半间房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没想到第一个找我的不是老师,是大伯娘,她走进教室,右手一提留,就把我抓小鸡似的抓出教室,我拼命反抗,没想到大伯娘力气不弱,根本挣不动,她左手摁住我脖子,把我压跪在地上,右手水竹条,“啪啪啪”三下抽在我屁股上,火辣辣的痛,当时就见血了。
我自然大哭大叫,我老妈闻讯赶来,被我大伯娘气势所迫,也不敢上前来弄我。
大伯娘脸色如常,盯着我道:“我抽你三鞭子,你知道啥道理?”
我鬼哭道:“有啥道理,我的东西被人打烂了,你来打我!”
大伯娘放开我道:“好,我就给你讲讲这三鞭的道理。”
我一下就挣扎站起来,见大伯娘如此,我也蛮劲发作道:“好,你说出道理,我给王跃认罪!”
大伯娘道:“第一条,你是南家的男人,不该在外面欺负孤儿寡母;如果外面有人来欺负我和你希圣大哥,你咋想!”
希圣大哥对我一直很好,我一时镇住。
大伯娘道:“其次,你是南家的男娃,长大了要出去闯世界,打天下的,现在已经十岁了,为了一个破水枪,就打自己的朋友,是一个男人干的事吗?”
我顿时满脸绯红。那时好歹也看了些水浒、隋唐的小人书,也知道英雄人物的事迹。
大伯娘道:“第三,我说过,王跃的事我不会不管,你打王跃,将相当于打你希圣大哥,我肯定不饶。这三条理由,打你三下,没冤枉你嘛!”
说老实话,我当时很不想认输,但大伯娘说的有道理,我当时理想就是要当个男子汉大丈夫,为了一个水枪打人,确实小气了点;我也学电视的人,走到王跃面前,鞠了一恭,说道:“王跃,刚才是我不对,你打我几下,还给我。”
大伯娘竖起大指姆道:“十三,我没看错你,大丈夫,有错就认错,是男子汉。”
我挨了打,屁股火辣辣的,不知怎的,心里却有股得意劲,大人都表扬我是男子汉了。
说老实话,经过这事之后,我打架就少多了,起码打架不是为我自己了,对别人也多了点宽容之心,觉得做事不能小气。
当然这事对我妈也是个教育,觉得我大伯娘厉害,打人都打得人心服,还是我这种混不吝的人心服,确实有两把刷子。
我后来得出结论,大伯娘不是一般人,是很有主见的一个人,但她没见到大伯一面,就答应了这门亲事,也太奇怪了。虽然有人说,可能是她娘家人贪图钱财,把她卖给了南家,这我不信;后来听到吕泽嫣说,这桩婚事就像解放前的结婚,婚事是双方父母定的,但大伯娘是自愿来的,双方老人彼此信得过。
我知道这事,心里就更加奇怪了,我爷爷是第一次到山西,怎么两人还信得过,跟故交似的,心里的疑惑更大了。
三年前,爷爷又到北方走了一趟,给南大又求了一门婚事,这次又是这样,双方家长定了,第二年春节,大哥就去娶亲回来,只是这次的媳妇是西北莫家的。这次南二去吕家提亲,据说也是爷爷允许的,只是吕家一时没有应允。
越想心里越来越凉,其实我爷爷最神秘,我爹爹一定知道点什么,我爹爹不擅长撒谎,也不敢编瞎话骗我,所以才一直不告诉我。难道,这次去泸州,就能知道真相吗?什么样的真相,还不敢告诉我们这些嫡传南家子孙?
东想西想,也在沙发上睡着了,还是老汉出来把我惊醒了。
老汉背起包裹,就往外走,急着去赶车回广安,走到门口才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一叠钞票,拿出一张身份证,扔给我道:“你这次出去,多带点钱,不要充穷大方就是。这次去合江,用这个身份。”
我一看,一叠票子,捆扎好了的,是一万元,我惊诧道:“老汉,抢银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