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花弄影就又来了林鹿栖房中。
“小师叔,我知道你听到外面的动静肯定心痒痒,就过来陪陪你。”
“弄影你可真是太了解我了!怎么倒不去陪甄小爷?”林鹿栖的伤让她没力气直起身子给花弄影一个拥抱,就伸手拍了拍床沿让花弄影坐了过来。
花弄影白了她一眼,还是坐了过去:“小师叔,我可不像你那样重色轻友!”
两人说话时汐夏和明秋就退出了内间,不会偷听她们谈话的内容,这也是薛停云授意的。
到了巳时,王大夫来给二人诊过脉,就到了林鹿栖换药的时候。汐夏和明秋这时才进来伺候。花弄影的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就不需经常换药,此时便留在房中帮忙。
因为林鹿栖是女子,包扎之类的方法王大夫也已经教给了汐夏和明秋,都由婢女来做,他自己则去看甄奇了。
“姑娘,来……”汐夏和明秋小心地将林鹿栖的身子抬起了一些,花弄影便帮忙将她的衣服脱了下来。
“你们给姑娘换药吧,我去拿干净衣服。”花弄影打开衣柜,发现最上面放着林鹿栖受伤时穿着的衣服,虽已被划开了大口子,但估计是下人不便处置,便仍洗净了放在衣柜里。
天山为林鹿栖准备的干净衣物在下面,花弄影便先将林鹿栖的那一件掀了起来,另一手抽出了下面那一件。就在这时,林鹿栖的衣服破碎之处被掀开,掉出了一片轻飘飘的黑色布料。
花弄影俯身捡起来,才发现是一片残破的衣角。
怎么好像不久之前才看到过类似的画面……
花弄影站在原地想了许久,突然记起一个转过拐角的黑衣身影,那时她就看到了衣角处的残缺。
她的心突然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直觉告诉她,这不是巧合!会不会,小师叔这里这片衣角的主人,就在天山?
能让小师叔贴身保留的东西,必定属于很重要的人吧?花弄影脑海中突然转过一个念头,让她一下子怔住了。
“鹿姑娘的药换好了,花姑娘找到衣服了吗?”
明秋的声音将花弄影拉回了现实,她将黑色衣角往袖中一塞,忙道:“找到了,这就来了!”
给林鹿栖换好衣服,汐夏和明秋就退了出去。
林鹿栖很快就发觉了花弄影的魂不守舍,十分纳闷:“弄影,怎么了?怎么突然像丢了魂儿一样?”
花弄影突然望着林鹿栖问道:“小师叔,你昨日已经和我们讲了你这些日子的经历,我却没记住,你为什么会流落到天山?”
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跟林鹿栖提自己的猜测,于是想再确认一下林鹿栖怎么也会来到此地。若同样与薛停云有关,那么她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如果与薛停云无关,她倒是还要再纠结一下该不该提薛停云了。
“我啊……那天,我和拂尘从长乐山逃出来,决定去南柯山找南柯爷爷,然而我身上被种了容玠种了追踪蛊,就被峤山派的乔若定还有施鼎卓给追上了。拂尘想给我留一条生路,但我也希望他能逃脱,所以我找到机会逃的时候就没往南柯山和杳兰山的方向去,而是选择一路往北逃,将施鼎卓也引了过来。说实话,当时我除了知道大概的方向,并不清楚自己到了哪里,还以为最后还是落到了峤山派手上呢。”
“峤山派在这里以东几百里外,原来小师叔你到天山确实是个意外啊。”花弄影垂下眼睫,内心纠结不已。若要说起薛停云,难免就提起小师叔的伤心事,若她猜错了,还要叫小师叔白白紧张一场。可她现在实在是怀疑……
就算是为了杳兰山,早点查明真相吧!花弄影深吸了一口气,从袖中拿出了那片黑色衣角:“小师叔,这是从你贴身衣物里掉出来的。这……是谁的?”
林鹿栖看到衣角之时,神色凝固了一瞬,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是薛停云的。我昨日不是和你们说,我第一次去见容玠时被抓,后来被救了出来吗?救我的人,不是拂尘,是薛停云。也就是那天,他全程和我只说了不到十个字,我不甘心让他就这么走掉,却只扯下了一片衣角。”
花弄影试探道:“小师叔,你如今对他,是什么想法?”
林鹿栖望向花弄影,眼里是疲惫而又坦诚的神情:“其实,有了这些天的遭遇,我想了很多,觉得一开始或许的确是我误会了他。他是走了,但他与长乐山和峤山不会有什么瓜葛,这件事里他几乎没有参与。只是,他也许遇到了一些难以解决的麻烦,才会突然销声匿迹吧。”
沉默半晌,林鹿栖又补充了一句:“我信他,我也确实放不下他。不过,或许渐渐地,我就会将他封存在记忆里,不再去想他了。大概,是我们没有缘分吧。”
花弄影的手覆上林鹿栖的手背,犹豫着问道:“那小师叔,你有没有想过,薛停云他究竟去了哪儿?”
林鹿栖一怔。连日来,她身心俱疲,或许是贪恋天山的温暖安宁,很多事情她都不愿去深想。此时看到花弄影那种复杂的、藏了许多话的眼神,又想起关于薛停云的一桩桩一件件小事,她的脑海里的碎片就逐渐拼凑成了完整的答案。
她明白了。突然之间,就明白了花弄影没有说出口的猜测是什么。
还未开口,眼泪却先一步落下,林鹿栖抬手去拭,泪水却涌出得更多。她的哭声也从小声啜泣逐渐变为了嚎啕,像个孩子一样,听上去尤为痛苦无助。
“他在这里……对不对?他就在这里吧……这里是天山,我早该想到的……”
花弄影心疼地抱住了林鹿栖,仍由她在怀里放声大哭。压抑了这么久,是该让她好好哭一哭了。说到底,小师叔经历的磨难也够多的了,她却几乎一直顽强地微笑以对。虽说磨难是成长中必不可少的部分,可小师叔到底只过了十三年的人生,只是个早熟的孩子啊……
想到这儿,花弄影也觉得心酸,眼睛有些发涩了。